大概是聽到蓼兒的啜泣聲,從液微微翻動著隱約可以看到血管的灰白眼皮。“她讓你來的?”
“嗯……”蓼兒此刻顧不了許多,也不會說是自己三番兩次試探才有這次難得的傳信。
“我就知道她對我不是絕然無情,”從液眼中亮了起來,臉上因此也一改數日的黯淡有些光彩了,從液從床上掙紮起身抓住蓼兒的手,“她可說了什麼?!”
蓼兒把藏在懷裏的帕子遞交給從液“蓼兒不全認得,不太知道是什麼意思……”
從液拿著疊得四四方方的手帕,手有些顫抖,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來細讀上頭的小字——“高閣客去花落無,莨衣蒙塵難複初。即別莫道憶相逢,長門寥落空怨珠。”
從液盯著帕子仿佛把上頭的字跡看穿,屋子裏靜默了半刻,緊接著就聽見一陣劇烈的幹咳,咳過之後仿佛是從喉嚨到腹中都有著嗡嗡回響,從液隻覺得自己口中腥甜。
“主子,您!?”
從液低頭一看,自己咳出幾滴血滴在帕子上,暗紅色的血很快融進天青色絲帕,化成幾抹紫色。
“不礙事,咳出這些勞什子,我心裏頭清明了許多……”從液將帕子握在胸前,頹然躺倒在榻上,“告訴她,縱不成蹊,桃李不悔。”
蓼兒見到從液疲憊的閉上眼睛,雖然心中千萬個不放心不舍得,但惦著要傳話的事情還是離開了房間。
走到門口,蓼兒刹住腳,“七姐,從主子這次病了,為何我絲毫不知道消息?”
“自上次跑了遠路,回來想是累著了,發了汗之後沒等消汗就吹了風,所以受了風邪。”
蓼兒一聲冷笑,“我看是心病……虧得從主子這麼上心,那邊卻是個無心的。”蓼兒歎了一聲,一邊往外走一邊和七姐說:“這病估計一時半刻好不了了,要是緩緩而治也就罷了,若是……七姐可不要瞞我。”
“我哪裏要瞞你,還不是聽吩咐。”
“從主子都病成這樣了,還有氣力吩咐這些細枝末節,我又不是那麼沉不住氣的人……”蓼兒有些不忿從液對自己如此不信任。
“是老東家吩咐的。”
“這麼說…文——”,蓼兒一個文宅的文字還沒說完,被七姐用手堵住嘴。
“你知道就行了,咱們是從主子庇佑。但是這攬字號後邊的正主說的話才是分量最重的,你走吧,那邊少了你太久要惹人側目了。”
七姐站在門裏沒向外走,隻是目送著蓼兒騎上馬跑遠了,才回到攬月樓二樓去照料攬字號的少東家。
“人已經走了,您安心養病吧。”七姐回話當間兒見從液臉色竟不敵未見蓼兒之時,頭發散亂著襯得一張瘦削的臉更加憔悴,不免心疼。
“您是主子,奴婢說句不當講的話,有些念想老爺要是知道了不好收場的,趁早斷了為好,您這樣,大家看了實在不忍。”
“七姐,你說不忍,想必我的樣子確實不堪一觀,不知道她要是見了怎麼想?”從液摩挲著手裏的帕子,啞著嗓子說道。
“少東家!”
“幫我收著吧,想是我經營風月生意欠了風月債,如今要還呢才有這一遭。”從液鬆了抓著帕子的手,眼中的情緒也散了勁一般全然不見了。七姐伸手將帕子放在自己袖袋中,從液翻了一個身沉沉睡去。
(縱不成蹊,桃李不悔——改變自古代諺語: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願意是比喻為人真實坦誠,必然會感召人心的。從液這裏覺得安緡沒有被感動,這麼說表明心意——自己不後悔所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