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良王朝,始於成祖,曆六十一年,終於文帝之手。
惠帝愛民,在位十三年,年號豐乾,國都盛慶。
景帝在位十二年,年號長景,遷國都至上瑤,攘夷安邦,始成盛世。
獻帝在位十六年,年號元碩,國都上瑤。
因此可得出,上瑤作為兩朝國都,委實是很有名的。而在上瑤,雲鶴酒樓尤其有名,雲鶴酒樓始建於豐乾十一年,氣派大方,門額漆金,四角飛起,但自落成起,向來是無業遊民收容地,尤其是冬天,樓內燒起炭火,溫暖如春,路過的行人也習慣點上一壺茶,歇坐一會,聽說書先生講幾件不著四六的傳奇故事。
今日小雪,天空中很應景地飄起細雪,夾雜著寒風顯得凜冽如刀,牛四幾人本是街邊擺攤做小買賣的,見天氣很不給麵子,飛快避入酒樓,付過茶水錢,就見說書先生唾沫橫飛,講的正是長景年間的舊事。
“……沈家有女,單名鬱,各位可能不大熟,豐乾三年生人,小時候倒是平平無奇,沒闖出個什麼名堂,豆蔻年華的小小女子,首次在上元佳節露了一手,技驚四座,這就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而後的這件事便街知巷聞了,乃是她詐降之事啦,單槍匹馬不說,在敵軍眼皮子底下偷偷送還了咱們百餘個俘虜,確然一女中豪傑。但自打二十五歲起,這沈鬱再沒露過麵。是何緣故呢?說起這個,就得提一提她畢生所愛之人,至於這個人嘛……”說書先生嘩地將扇子一收,閑閑向後仰著脖子倚在朱紅的雕花窗戶上,微眯起一雙桃花眼笑道:“欲知後事如何,一人一兩。”
豐乾三年夏。上瑤。
自打惠帝定都於盛慶,因離上瑤很近,不少的士族富商就拖家帶口遷往盛慶去,在首都腳下享一時繁盛。上瑤一月之間變得空闊不少,間或有小販挑著消暑的茶水叫賣,也很少有人搭理了。
梧桐花枝葉影之下,一輛馬車碾過寬闊平坦的大路,竟然鬧出極大的聲響來。
“停一停。”馬車裏忽然傳來柔軟溫和的聲音。隻見一隻素手撥開青灰色的簾子,露出簾後女子半張白生生的臉,下巴削尖,帶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張老,你且幫我把她送去吧,我就不跟去啦。”
白發叢生的張老拍了拍自己個兒皺巴巴的臉,為難道:“主子,您看,這也不算個事兒啊,老奴又生不了孩子,這孩子我該怎麼……”
女子杏眼一瞪,緩緩道:“那有什麼所謂,道理憑你講,好處憑你給,他們安敢不接?我許萬金,換她一個周全,難道竟與這世道相悖了?”
張老歎口氣,探手從簾子後抱了一粉雕玉琢的女嬰出來,臨別之際,還是調轉頭來,望著垂下的簾子勸道:“主子,這次見後,不知要相隔多少年生了,主子還是給起個名字,權且留個念想,有微末希望,將來也好相認。”
簾子後許久沒有動靜,張老料她是不願給這孩子起名字了,抱起安睡中的孩子抬腳要走,簾子後卻忽然傳來那柔軟溫和的聲音,低低呢喃:“從前父兄談論詩書,講到‘岸芷汀蘭,鬱鬱青青’,總是要讚歎良久,我從前不覺得,現在想起,有這樣蔥蘢蓬勃的生機,應當是最好不過的。我的孩子,隻要單名鬱字即可。”
張老立在轎前,應了一聲,抱起孩子尋著去沈家的路,托付去了。
那之後,便有了上瑤首富沈家的女兒,姓沈,單名鬱,鬱鬱青青的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