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傍晚敲門的女人(1)(1 / 3)

是序幕也是尾聲

“哢噢!——”

隨著一聲淒厲的、令人血液凝固的慘叫,我看見了一雙擠滿淚水的大眼睛。

這是一雙絕望的眼睛!

由於極度驚悸,兩個瞳孔睜得像兩顆黑色的藥丸,透過混濁的淚,閃出恐懼、憎恨的凶光。

不,除去恐懼、憎恨,在這雙絕望的淚眼裏,我還看到了乞憐、悲哀和對生的向往!

這雙淚眼直盯著我,我也在這雙淚眼裏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在這目光交錯的刹那間,仿佛時空突然停頓,天地間的一切都凝固了——

隻有森林裏蘊含著冷氣的風,吹動樹梢,發出令人屏息的沙沙聲。

……

我知道我又在做夢,可我怎麼也醒不了。

夢中的往事已經過去十年了。

可過去的一切就發生像在昨天,不,就發生像在今天,發生在眼前——

淒厲的慘叫聲,清晰得像把尖刀直刺我的心。

絕望的眼睛擠滿了淚,讓我不忍看。

難道我又成了十年前的我嗎?

難道十年前的事情又要重現了嗎?

我說不清楚。

自從接下丁字街凶殺案的任務,十年前的往事就時常闖進我的夢裏……

丁字街在本市朝陽門外一個叫南下坡的地方。

六月十六日星期四,晚八點多鍾。天陰沉沉的。

在附近一家飯店做零活的王柏樹老頭,瞅瞅天一直陰著臉,擔心一會兒要下起雨來,就跟當頭的打個招呼,提前離開飯店,緊跑慢顛地趕回自己的住處——丁字街10號。

他剛到家,天就下起雨來。

丁字街10號在四層樓的左手邊,是一間一單元的新式住宅。七十多歲的王老頭自打死了老伴,就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這兒。他膝下無兒無女,隻有一個早年收養的義子王少懷。王少懷如今已是電器公司的總經理,他每月除了負擔王老頭的生活費外,隔三差五的還要拎上個點心匣子什麼的,跑到丁字街10號來看看王老頭。對這點,王老頭感到挺知足挺知足的。

“知足常樂啊!你這把老骨頭早就活夠本嘍!”

不知怎麼的,王老頭每次走完六十八級台階,來到自家門口,摸出鑰匙,抖著手腕往鎖孔裏捅的時候,心裏總愛這麼美不滋的自己跟自己嘮叨。

啪,門上的撞鎖打開了。

王老頭推開門,屋裏黑燈瞎火的,啥也瞅不清。他習慣地伸手一拽燈繩,隨著走廊燈一亮——

“哇呀!——”

王老頭發出一聲蒼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血!

他看見了一攤血!

血,是從半開著門的裏屋淌出來的。

屋子裏血腥味嗆人。

王老頭頓時兩眼發直,全身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不敢再往前走了,僵在那兒愣了一會兒,轉身退出家門,衝著黑古隆咚的樓道大聲叫起來:

“來人啊!殺人啦!”

聞訊趕到的警察,對現場進行了仔細勘查。

我讀到的現場筆錄是這樣記載的:

丁字街10號門為單扇向裏開的木質結構門,190cm×88cm。門內為一南北走廊。走廊西牆上有一向裏開的88cm×190cm的木製單扇門。門裏為一間南北長455cm、東西寬303cm的居室。在此居室北牆有一張通向陽台的門。居室西南角,放有一張雙人床。床頭朝北,床腳朝南。床東沿下麵,腳朝東,麵朝北,側臥一具屍體。屍體為男性,衣著完整,左手帶有一隻手表。屍體頭下、身下、腳邊有大量血泊。居室南牆角地麵上有一塊20cm×0.5cm滴落血點,東牆角有一處血點距地麵高105cm。屍體北側靠東牆放有一張三屜桌,桌前放有一木凳。

在此居室地麵上提取了一種橫條花紋的完整足跡(未排除事主)。

經勘察其他地方未見翻動等異常情況。

屍檢詳見法醫鑒定書。

法醫鑒定書就附在現場筆錄的後麵。依照必須鑒定的項目,法醫對被害人做了詳細檢查。

法醫認定死者是被他人用銳器(管叉類)刺破心髒,引起失血性休克死亡。

被害人一共挨了八刀——頭上兩刀,前胸三刀,後背三刀。其中前胸有兩刀,後背有一刀,都深達胸腔,是致人死命的三刀!

預審員接受的有關案件,大多數是間接、抽象地反映犯罪事實的。擺在我麵前的隻有這些案情報告、照片以及法醫認定的管叉類作案凶器等文字材料。僅憑這些,不可能真正認識案件,還需要我的想象力,能通過時間和空間,勾畫出案件的整個輪廓和幾個關鍵性的具體情節,以便在審訊中能胸有成竹地及時核對罪犯的供述,揭破罪犯的謊言,彌補占有材料少和缺乏感性認識的不足。

對照現場照片和屍體解剖照片,從被害人淌血情況倒伏姿勢和前後幾刀的進刀方向、刺傷位置、刺進深度等綜合起來分析和想象,我判斷,凶手是先從背後向被害人猛刺了一刀,這一刀是凶手鋌而走險、破釜沉舟的一刀,所以,手勁憋得特別足,紮得特別狠。這第一刀,深達胸腔,使被害人當即失去了反抗能力。不容被害人轉身回頭,凶手又接連在他背上紮了兩刀。可以想象,當第一刀刺中之後,刀尖捅穿肉體的聲音和刀尖向凶手握刀的手上傳來的被害人肌肉的痙攣,使凶手為之一顫,手上的勁兒也就泄了幾分。所以,在倉促間接連又紮出的這兩刀,就不及第一刀來得狠,沒刺進胸腔。這時候,被害人已經吃力地轉過身來,麵向凶手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凶手心頭的恨又猛然間漲起十倍!握刀的手頓時又生了力。加之被害人已毫無反抗能力地軟成一癱,又給了凶手以從容不迫的時間,所以,跟著而來的當胸三刀,紮得又狠又準,其中有兩刀刺中了心髒。至於太陽穴上的兩刀,很可能是凶手見被害人身中六刀後,仍在血泊中抖動,怕他不死,又直上直下地朝他太陽穴上補了兩刀。其中一刀,竟差點把腦袋紮了個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