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事在人為(1 / 3)

“那便罷了!朝中的是是非非難有定論,別人的事終歸是別人的事,你一個親王,何必把自己給搭進去!”朱祁銘話音方落,呂夕謠就斷然應道。

但見星目流轉,一番動人心魄的凝視之後,呂夕謠潔淨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紅霞,遠黛舒展,笑靨如花,那分嫵媚如霞光般絢爛,卻比電光還要短促。

忽見身形一晃,那片淺藍就飄向窗邊,在琴案、棋案之間徐徐流動。

朱祁銘快步跟上前去,“妹妹,咱們對弈吧?”

“不了,父親還在家中等我回話呢。”呂夕謠舉步走到門邊,稍稍回過頭來,“等我得閑時再來別院。”

“妹妹······”

朱祁銘返身拿起那把雨傘,回首時卻見呂夕謠人影已遠。他放下雨傘,默然入座,久久回味著呂夕謠臨行前的表情,腦中似乎還殘留著一抹淺笑!

於是,他咧嘴一笑,目光移至琴案那邊,有撫琴而歌的強烈衝動,卻瞥見崔嬤嬤走了進來,茵兒、渠清二人留在了門外。

三人顯然又打算收拾書房了,朱祁銘就想避到正殿那邊去,可是,隻須瞧瞧崔嬤嬤臉上的那分凝重,他就立馬意識到,麻煩事又尋上門來了!

“殿下,順德公主入宮了,去了太皇太後那裏,沒說上幾句話,太皇太後就喊頭疼,順德公主不得不辭別太皇太後,去了東閣,看樣子是在等殿下。”崔嬤嬤的聲音極低,但語意的分量極重!

“順德公主!”朱祁銘驚呼一聲,起身就往門外奔去,方至門口,他就刹住了雙腳,斂起臉上的笑色,緩緩回到書案邊落座。

“靜慈仙師病情如何?”

“聽說得了熱毒症,多半是火毒,趕上夏天,若不及早醫治,恐怕······”下麵的話崔嬤嬤說不出口了,隻得換了話題:“唉,靜慈仙師被禁足,身邊隻有一個宮女,主仆二人不得出大門半步,這可如何是好?”

“為何靜慈仙師身邊隻有一個宮女?”

崔嬤嬤望望門外,俯身靠近朱祁銘耳邊,把聲音壓得更低,“有一個年輕宮女跟著就不錯了!原本打算派個年邁的嬤嬤去的,後來靜慈仙師身邊有個叫娟兒的宮女尋死覓活地跟了去,為此挨了內侍好一頓打。那個娟兒自靜慈仙師入宮時起就跟著靜慈仙師,倒是忠心。”

言畢崔嬤嬤站直身子,舉步走到琴案那邊,歎息一聲,隨即加重了語氣:“據說那處破舊的離院前前後後都長著大片雜草,蚊蠅成群,真是的,直殿監也不著人收拾收拾,總這麼下去那裏的人哪還有個好!”

偏偏門外的茵兒耳尖,聽見崔嬤嬤的抱怨聲也跟著發起了牢騷:“莫說別處,就說咱們這別院裏不也是雜草叢生麼!”

崔嬤嬤扭頭看向門外,瞟一眼茵兒,似想訓斥她多嘴,突然目光一亮,出嘴的卻是另一番言語:“咱們這兒也不都是雜草,就拿你腳下的地麵來說吧,長著牛蒡子、透骨草,那可是極好的藥材!”旋即回過頭來歎口氣,“殿下,別院不可缺內侍,缺了內侍,這院子就無人打理了。”

朱祁銘順著崔嬤嬤的目光望向茵兒腳下的地麵,心中一動,緊鎖的眉頭隨即舒展開來。

片刻後他臉色一凜。順德公主唯一可以指望的人恐怕就是他這個越王了,此時此刻,她盼著自己前去與她見麵,那分焦急與熱望該有多麼強烈!

想著十餘年來靜慈仙師的種種不幸遭遇,又念及性情溫婉、心地純良的順德公主,他不禁暗中咬咬牙,覺得如果自己救不了靜慈仙師一命,那就是他這個越王無能!

“《楚書》上說,‘楚無以為寶,惟善以為寶’,若良善之人無立錐之地,這世間哪還有什麼天理可言!”

崔嬤嬤聽得一頭霧水,茫然搖搖頭。

朱祁銘站起身來,“本王不便與順德公主見麵,你去轉告她,好人自有天佑!還有,你去給清寧宮的馮鐸捎句話,就說太皇太後總喊頭疼,得趕緊請個醫婆去瞧瞧。”

“是。”

待崔嬤嬤走後,朱祁銘將茵兒、渠清叫了進來,“別忙著收拾書房,今日風和日麗,咱們不如到高台那邊放風箏去!”

“殿下,眼下可不是放風箏的時節呀,再說,今日的風太大······”素來膽大的茵兒搶先開了口,一眼瞥見朱祁銘淩厲的目光,立馬改了口:“殿下,別院中並無風箏呀。”

“咱們自己紮!”

“啊!”那邊茵兒一臉難色,渠清遲疑良久,怯怯地道:“奴婢倒是會紮風箏,殿下若不嫌棄,奴婢就試著紮一個。”

“不!不是一個,而是許多個!”

見茵兒、渠清二人開始忙碌,朱祁銘回到書案邊讀史籍,可腦中不時閃動著三雙眼睛,這讓他難以沉下心來。

對清寧宮的那雙眼睛他是能夠理解其中的深意的。坐視別人遭受的苦難正是為了他們日後少遭受苦難,太皇太後已是風燭殘年,護佑不了別人幾天了,護得了一時,卻會留下更深的積怨,一旦她駕鶴西去,則受到她庇護的人必將被人變本加厲地清算,終究是好心幫倒忙!故而各人的命還得各人自己去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