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肅殿內,皇上利用批閱題本、奏本的空暇時間,凝思朱祁銘赴藩一事。
按照約定的日期,明日一早,朱祁銘將入宮陛見,屆時,皇上會與他攤牌,命他赴藩。
在內戰正酣、外患尚待和平攻勢化解的關鍵時刻,越王與襄王呈劍拔弩張之勢,已令皇上憂心忡忡,許多內外官乘機在他耳邊重提越王赴藩這件擱置多時的頭疼事,且不惜以冷對抗給他施壓,加上瓦剌使臣暗中威脅,到處都在冒火星,故而正統皇帝要想坐穩帝位,命越王赴藩儼然成了不二選擇。
至於越王妃究竟由誰充任,皇上已有兩全之策,若周家還有意說親,天子自會斷然另擬冊書,立周妃之妹為越王妃,反正都走到這一步了,攤牌就該有攤牌的樣子,管他越王意下如何!
若周家死了心,無意讓其小女兒遠離京城,那便順了越王的意思,他愛立誰就立誰,即便找個韃女也沒人攔他!
再說,周家次女也的確不像話,竟敢遠赴涿鹿山加害呂氏,辜負了天子的一片苦心,也再次敗壞了她自己的名聲,怎麼看都不是做親王妃的合適人選,她自己死了那條心也好!
關於越王的封邸,九卿原本打算在河南、山西選址,後來念及山西臨邊,河南災荒頻仍,基於防範越王招惹瓦剌人與維護皇上親親之德的雙重考慮,九卿一致認為在山東濱海的地方擇塊僻地,作為越王的藩地,如此最為適宜。皇上想了想,覺得九卿言之有理,越王能在海濱樂山樂水,豈不逍遙自在!
麻煩的是,此舉不好向皇太後交代,隻能先瞞著皇太後,待生米煮成熟飯,料皇太後也不便再說什麼。
想到這裏,皇上心中有分釋然:越王,別怪朕不顧及太皇太後的臨終遺言,你說你,九卿不待見你,大明須小心交好的瓦剌也煩你,你怎麼就那麼裏外不是人呢?你便等著看吧,離了你,朕的耳根會清淨許多!
片刻後,皇上隱隱覺得此時逼走越王,並非完全出自自己的本心,他的嘴角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頭湧起一道莫名的苦澀滋味。
這時,馬順匆匆入內,先與近侍的王振對對眼,再快步至禦座前施禮。
“啟稟陛下,周妃娘娘的弟弟周霖在呂希宅院附近被越王留置不放,越王揚言要將周霖押送官府審訊。”
“越王回京了?他去呂家探師?”皇上略加遲疑,然後一頭霧水地看向馬順,“周霖為何去呂家宅院?”
馬順張張嘴,最後卻選擇了沉默。
“快說!”
“是!”馬順被皇上低沉的吼聲嚇了一跳,“周府的家丁欲強闖呂家宅院,被越府護衛逮了個正著。”
皇上起身緩步走下禦台,盯視馬順,“家丁鬧事,越王為何留置周霖,還要將他押送官府?”
“這個······聽說······周霖抽了越府護衛一馬鞭,還······縱馬撞傷了一名老者。”
“胡鬧!”皇上暗自咬牙,克製許久才斂住怒意,“罷了,讓越王將周霖押送官府吧,周霖恣意妄為,順天府對他小懲大誡還是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