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陳平屍體進行複檢時,劉靜生急匆匆地趕來要求參加觀摩,石秀美沒有提出異議。

劉靜生在來解剖室前,跟石秀美談了很長時間。從石秀美的辦公室出來,劉靜生的表情很怪,他似乎是想對我說什麼,但是什麼也沒有說出口。我當時也沒有想太多,便投入到了這次解剖中去。

解剖室裏除了我、大周和劉靜生,大周還特意從醫科大學法醫專業中借來了兩名實習生做助手,負責現場記錄和拍照的工作。這是難得的實習機會,實習生都很珍惜。兩個小學妹麵目都很清秀,卻難掩初次進入解剖室的緊張,這種反應跟我當年完全一樣。

進入解剖室前,大周給我們發放了一次性手套、套袖、鞋套和工作服,手套是兩層的。除此之外,所有人都戴上了護目鏡和塑料口罩,因為這次要重新打開已經縫合的屍體胸腔,由於屍體已經在太平間裏的冷格中放了一個月的時間,胸腔裏可能會積聚大量的腐蝕氣體,一旦外泄就很可能會影響法醫的健康,所以一定要全副武裝才能保證安全。

屍體雖然經過冷藏,但也已有了屍臭,這次解剖一定要快,因為多把屍體暴露在常溫下一分鍾,腐敗就會加快一些。

陳平的屍體被擺放在了解剖台上,赤裸裸的,他胸口有長長的一道裂痕,是胸腔被打開過的痕跡,這次我必須再次打開他的胸腔。

在開胸前,我對陳平胸口的傷口進行了確認,並且要對刀口的深度進行測量,工具是專用的傷口探測尺,行話叫鏟尺。

“請記錄,刀口共有十一處,深度最深為六厘米,最淺為三厘米。”我一邊說著,一邊對刀口的棱角進行了測量,“刀刃寬度為兩厘米,傷口比例均勻,傷口棱角一致,為同一把刀所傷。”

一個小學妹對此進行了拍照,而另一個將我所說的話全部記錄了下來。

劉靜生隻露出了一對眼睛,他的眼神中很明顯能讀出與前幾日不同的感覺,帶著一種迷離。

下邊是開胸的工作,這次不像是上次給殷尋的屍體開胸一樣需要電鋸,因為石秀美之前已經對屍體實施過開胸,我隻須用手術刀按照原來的刀口把縫合好的部位再一次拉開即可。

胸腔被打開後,並沒有出現胸腔裏的腐蝕氣體外膨的現象,這恐怕是石秀美特意在縫合時留下一些縫隙,這也正證明她是一個十分有經驗的法醫。

我率先查看了內髒的情況,內髒也已經出現了腐爛的跡象,但還是能夠看清裏麵各器官的樣子。心髒的動脈上有一處致命的傷痕,這是引發大出血的直接原因。

“請記錄,心髒主動脈被割斷,這是造成死者死亡的主因,其他內髒無異常,未發現毒素。”我指著被打開的陳平胸腔裏的器官說道。

下麵一步是這次複檢的重點,我先把陳平的前胸縫合,然後讓大周把本次案件最重要的證物拿來,那把彈簧刀。

死者的屍體經過屍僵後,已經完全軟化,我開始彎曲陳平的右臂。

“死者側向手臂彎曲最大值為裏側84度,刀的長度為十四厘米,死者手臂持刀完全可以覆蓋到十一個刀口創傷麵,而且手臂握住刀口的姿勢,與刀口、刀痕的方向完全吻合。”

“這說明什麼?”劉靜生在一旁問道。

大周在一旁解釋著,但這好像並不是隻和劉靜生說的,也是說給兩名實習生聽的:“如果是有人故意從正麵捅向死者,這十一刀的強度和刀口的角度都會相同。而小敏剛才的鑒定證明了,死者的刀口位置是他自己用刀刺向心髒的,而並非他人所為。”

我聽大周說完,繼續說道:“死亡現場的報告中,根據桌麵上的血滴判斷,死者的血滴呈現尾巴向後倒錐形狀,血滴毛刺不明顯,距離死者位置最遠的血滴為七十七厘米,這很明顯是由於傷口的創傷造成了血流的噴射造成的。死者的刀口最深為六厘米,死者最近一期的體檢報告上顯示死者血壓為高壓120,低壓90,對照《臨床法醫鑒定指南》中血跡噴射的距離表,血跡噴射長度與表上的標準距離基本符合。”

“張法醫,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是什麼意思?”劉靜生再次發問。

我沒有說話,看了看大周。

大周又用眼光瞟了瞟旁邊的兩個學妹,“你們說說看,從現有的屍檢和現場勘察的證據來看,能證明什麼?”

正在記錄的學妹顯得很靦腆,慢吞吞地說道:“證明死者確係自殺無疑!”照相的學妹跟著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劉靜生吐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看來石主任的檢驗沒有任何的問題。”

到此,陳平的屍體複檢工作算是基本結束了。

屍檢的收尾工作做得很快,工具收拾好後,陳平的屍體很快被兩個學妹送回到了太平間的冷室中,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我的心情舒暢了很多。

退回到解剖室的準備室中,大周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敏,漂亮的屍檢。信息采集準確,分析有理有據!”

我摘下口罩,對他淡淡地笑了笑。

劉靜生的臉色卻不十分好看,恐怕是案件再次陷入了僵局,讓他有些不爽。

“怎麼,劉警官,你還是不相信我們主任的鑒定結果嗎?這次小敏可是再一次證明了陳平是自殺的。”大周在一旁打趣道,看得出他也鬆了一口氣。

我在後邊推了一把大周,大周也會意,便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