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他!”
珊杜帶著命令的口氣,輕手輕腳地拉住我的手。看到蜥蜴人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就跟了上去。
“可是,我們真的不用去找阿力和維森?”我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問道。
現在的風,正向著蜥蜴人消失的方向吹。
我很怕他會聽到。
“我們即使找,也找不到。”珊杜也用同樣的音調回應我,“還是跟上去看看吧,也許會發現維森呢。”
我隻好閉上嘴,跟著珊杜,向著蜥蜴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蜥蜴人走得並不快。
但因為他的個子高,步子大,我們追起來還是有些吃力。
烏雲已經散去很多。
餘下的一層僅像輕紗似地蓋在天空上,使我很容易能看清,蜥蜴人都在幹什麼。
他好像很高興,甩著胳膊,嘴裏發出口哨似的聲音。
身體稍微有些晃動。
他走出這片稀疏的養殖場住宅區,突然一拐,奔著我們租住的農家旅館的那個方向走去。
“你上次,就是在我們今晚租住的地方,看到有一群工人走出來?”我輕聲問珊杜。
“是的。那片住宅與沼澤地完全相反,通向海邊。看來,也許蜥蜴人已經知道那個秘密場所了——”
我和珊杜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緊追不舍。
蜥蜴人真的拐入了那片農家旅館區。
因為大街兩旁,還亮著幾盞小旅館裏的燈。偶爾還會走過一個遊客,或者農民打扮的人。
蜥蜴人飛快地隱入了街道旁邊的一條小路上。
他在小胡同內,熟練地繞來繞去,直走到我和阿力看見黑影消失的那個死胡同。
不過,剛走進胡同,他就飛快地退了出來。
藏在暗影裏,一直注視著胡同內的情景。
我和珊杜追上去,在離他大約十米的安全角落裏藏好,朝著死胡同望去。
胡同內,亮著一盞昏暗的燈。
有三輛警車停在那裏。
胡同盡頭的木小門敞開著,五個警察正站在院子裏,盤問著幾個漁民打扮的人。
其間,小院的房子裏,走出過兩個警察。
之後,有四個警察,跟著那兩個警察進入了房子裏。
我把之前在這裏看到黑影子的事,告訴了珊杜。並問他,這是不是就是他說的走出一群工人的地方。
珊杜說是的。
看來,院子裏出事了!
“警察是不是已經發現了裏麵有個通道,可以進入易唯家的宅子裏?”
“也許已經把他們幹的壞事都查清楚了,正等著抓人呢。”珊杜猜測地說。
“但也許他們還沒有發現那個通道。或者這裏根本就沒有通道。”
“你說的都有可能——”珊杜說。
蜥蜴人看了一會兒,就退出來,朝著另一條胡同,急匆匆地走去。
“我們要跟上去嗎?”珊杜看著黑茫茫的沼澤地,有些猶豫了,“我是說,能否在沼澤地裏跟得上他的腳步,如果他發現我們,又該怎麼辦?”
此時,我卻一點兒顧慮都沒有了,非常好奇蜥蜴人離開住宅區,會去什麼地方。
是去沼澤地裏藏匿起來,等天黑了再出來?
還是直接到某一個漁場裏,去吃點兒夜宵?
“你擔心的太多了,他不會發現我們的。”我帶著興奮的語調說,馬上追了上去。
珊杜隨後跟了上來。
穿過所有的居民區,進入沼澤地邊緣,我吃驚地發現,蜥蜴人的腳步突然沉重起來。
他不時回過頭,久久地望著白色住宅的方向,深深地歎著氣。
然後,轉過身,邁著沉緩而拖遝的步子,朝著沼澤地前進。
我想,如果我可以看得到他的臉的話——他臉上一定會有淚痕。
我和珊杜的腳步輕鬆下來,為不用再追著他跑而暗自高興。
漸漸地,我們不得不走一會兒歇一會兒,以免被他發現。
蜥蜴人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有時候,坐在一塊石頭上,眼睛直直地盯著他走過的路,一動不動。眼睛裏閃爍著憂鬱的光芒。
就這樣,直到淩晨兩點多鍾,他才進入真正的沼澤地。
烏雲完全散去了。
我們現在可以清晰地看見他。
而我們也陷入了危險的境地,他會輕而易舉地發現我們。
我開始想退縮,心中懷疑,也許再向前走,我們會落到那條巨大的森蚺的下場,被蜥蜴人分食。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是在故意引誘我們——
可我的擔心,好像是多餘的。
蜥蜴人看起來越來越悲傷,就像喝醉了酒的人似地,蹣跚在開滿白花的蘆葦叢裏。
當隱進一片更深的葦叢中時,他居然撲倒在沼澤中,雙手捶打著地麵,發出像號啕大哭似的怪音。
他就這麼撲倒在地上,很長時間。
直到我們以為,他也許是被沼澤地裏的水嗆死了,他又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朝著白色住宅的方向,眯起眼睛。
這時候,我已經能借著月光看清楚。
他醜陋的沾滿了泥沼與碎草的臉上,大滴大滴地流淌著眼淚。
他身後那條小尾巴似的凸出物,像狗的尾巴在蹺首企盼時的姿勢一樣。
這是一個多麼奇怪的種族啊!
誰還敢說除人類以外,所有的生物都是鍾表,是機械,是冷血麻木的畜生!
烏鴉會反哺,照顧把它養大的老烏鴉;
海豚會將失事船隻裏沉入到海中的人,用吻推到海岸上來;
森林中的野生母猴,會在獵人向它和它的幼崽舉起槍筒的瞬間,用手指著自己的腦袋,而求獵人饒過它的孩子;
鬆雞會在你漫步在原野上,不小心快要踩了它的巢穴時,飛到你的視線之內,假裝折斷翅膀,在地上一跳一撲,好讓它剛孵出的小鬆雞,有活命的機會。
這都是些多麼偉大的生物啊!
與之相比,我們人類是如此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