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誌軍應了一聲,便摸著黑,將餐車推進了宿舍。
不一會兒,他走出來衝著我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江所,飯菜已經送進去了,要沒有別的事,我就先下去了?”
我指了指旁邊的辦公室,沉吟道:“誌軍,你先別管其它的了,先看著那個死胖子,讓他把他這幾年貪汙了多少都寫出來,記住,讓他在紙上簽上自己的名字,還有摁上自己的指紋,防止他以後反口抵賴。”
林誌軍弓著身子站在一側,嗤笑道:“江所,這點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難道你還不放心我嗎?”
如若說我這身邊和我走的近些的幾位戰友之中誰最讓我放心,當然就是林誌軍了。
他一向以沉穩、低調著稱,在某些方麵甚至比盧天驕更加穩妥,這幾年但凡是我安排給他的任務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並且有些細微之處,我都沒有想到的,他卻已經做到了。
我嘴角閃過一絲滿意的笑容,沒有再接林誌軍的話茬,揮了揮手便走進了宿舍。
這間屋子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要不是借著走廊裏的燈光,說不定剛進門我就得摔倒在地,進門之後,我先伸手摸了摸燈的開關,隻聽嘎嘣一聲,刺眼的水晶燈便亮了起來。
燈光穿過水晶球的每一個棱角,四散在整個房間,宛如是陽光和月光的結合,耀眼而又令人沉醉。
我側著頭捂著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地適應了房間內的光線。
當我緩緩的睜開雙眸,小羊還是一個人靠在床角,呆滯的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她現在的樣子和我當初帶著雷霆突擊隊出發時那天樣子,一模一樣。
隻是現在的她,披頭散發,看起來讓人一時之間分不清是人還是鬼,差點沒把我嚇了個踉蹌。
我順手關住房門,半轉著身子,關切的問道:“小羊,你餓嗎?我讓林誌軍給咱們準備了點飯菜,一起吃點吧?”
小羊搖了搖頭,沙啞的說道:“老公,你怎麼回來沒有第一時間過來看我,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麼想你,思念你。”
她的聲音似有幾分埋怨,也有幾分哽咽。我不是沒心沒肺的人,怎麼會不清楚小羊一個人都默默的承受了些什麼。
我微微點了點頭,呢喃道:“小羊,我這不是來了嗎?剛才還有點事情需要處理一下,你應該可以理解啊。行了,先別說那些了,咱們先吃點飯吧,一會兒飯菜該涼了。”
說完我見小羊沒什麼反應,便接著說道:“嗯,小羊……我擔心你不願意出門,所以才叫誌軍把飯菜都推了過來,別枉費了我的一番好意,好嗎?”
小羊冷笑了幾聲,淡淡的說道:“老公,你對我還有好意?這麼久了,我已經不記得你還對我哪裏好過,如果說吃個飯就算是好意,我寧願還是不要吃了。因為,我已經不希望得到你的好,一點都不希望……”
她心裏有氣,我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人是鐵,飯是鋼,她這樣長期不吃不喝的,哪天真的來一場大病,說不定就倒下再也起不來了。
小羊還這麼年輕,如果因為我最後落個餓死的結果,我豈不是死一百次都原諒不了自已?
從希望到失望的過程,她已經不知道經曆了多少次,她一次次的鼓起勇氣,又一次次的失望透頂。
現在說這幾句氣話,我又能再反駁什麼呢?
默默的承受和傾聽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
我緩緩的踱步走到了她的身邊,陪著她一起坐在了地下。
這一刻,仿佛像我們又回到了當初在原始森林的時候,我和她坐在她鋪滿幹草的閨房。
她說:要我一輩子都不許離開她。
我說:她一步也不許離開我。
然而,時間就是一把殺豬刀,這才過了多久,我和她就已經成了現如今的這副模樣,陌生卻又熟悉;不願意見到對方,卻又狠不下離去。
想到這裏,我不禁心裏一陣無奈的酸楚。
過了不知道多久,小羊扭頭瞟了我一眼,聲音似有些嫌棄的說道:“老公,你怎麼臉上身上都塗著泥啊,你也不嫌髒,快先去衛生間衝個澡去吧?”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我周身泥濘的來龍去脈,一點一點的告訴了小羊。
她一邊仔細的聽著,一邊捋了捋耷拉在自已臉前麵的頭發,這時我才看見她消瘦而又憔悴的麵龐。
她兩隻深深陷入眼窩的眼睛幾乎成了天刀那樣的死灰色,枯黃的皮膚一點水份都沒有,還有那幹裂的嘴唇和眼角堆砌的眼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