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在殺人之前我也會冷笑,但是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他們聽到我的笑聲作何感想。
現在,我卻聽著師座的笑聲,莫名的感覺到一種死亡的威脅。
師座堆在眼角的魚尾紋都能夾死幾隻成年的蒼蠅,牙齒由於長年喝茶、抽煙的關係,縫隙中黑黃的牙漬清晰可見。
像每一個長者一般,他的笑容細看下去,倒還有幾分慈祥的韻味。
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師座這時的笑,並不是在和我寒暄問暖。
我詫異的問道:“領導,您這笑得是哪門子事?要是有什麼招數,盡管使出來,給我們幾個來個痛快的,我也覺得沒跟錯過領導。”
師座戛然而止,正視著我說道:“江帆啊,張權海說的沒錯,你確實是一個血性的男兒,隻是你這把利劍是一把雙刃劍,用不好的話會傷到自已人。”
他緩緩的放下手中的紫砂茶杯,凝視著我,接著說道:“江帆,你從我這出去以後打算怎麼辦?殺了我的人,肯定好過不到哪去,是準備這一生走上逃亡之路呢,還是打算去國外當個雇傭兵或者殺手?當然,你的威脅對我沒有什麼作用,我能坐到這個位置上,死生之事早已看透了。”
一將功臣萬古枯,師座雖然不是將軍出身,但是據我所知,他也沒少經曆戰鬥,慘烈的戰鬥。
聽部隊裏的一些老兵曾經說起,在對越自衛反擊戰的時候,師座親自率領著一支特種部隊,潛入河內刺殺了十數名越方大將,並且在他當上師長之前,西藏、新疆、雲南、廣西、內蒙……等等等等,祖國的邊防線上,都留下過他的足跡和鮮血。
一次次的戰鬥過後,他踏著無數戰士的和敵人的鮮血才坐上了如今的位置。
我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相信。像自已的親人一般,沒有不相信的理由。
“領導,至於以後怎麼樣,我也不知道,現在我還沒有想過,今天的事情事出突然,並非是我蓄謀已久,是你的人有點欺人太甚而已。”
師座疑惑的問道:“江帆,難道你在動手之前,沒有想過後果嗎?”
後果,當時我真的沒有時間去想。
因為,如若當時我稍做猶豫,說不定現如今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就是我。
我搖了搖頭,淡淡的笑了笑,說道:“領導,您覺得剛才我還有時間可以去想後果嗎?你的警衛營長不容我再去多想啊?再有,練家子的後背不是什麼人都能碰的,他碰了我的,就應該想到會死在這裏。”
學武術和格鬥的人都知道,肩膀突然被人一搭,會潛意識的來個過肩摔。軍人沒有那麼多技巧,轉身來一槍就如同過肩摔一般。
師座嗤笑了幾聲,指著辦公桌前的皮椅,客套的說道:“江帆,咱們兩個人也算是好久沒見了,你也別著急走了,先坐下,咱們慢慢聊會兒吧。”
也不知道師座究竟是怎麼想的,他突兀的言辭,讓我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身體竟仿佛不受自已控製一般,乖乖的坐了下去。
師座談笑風生,宛如這房間內沒有那三具屍體,也沒有那臭氣洶天的味道。
他從辦公桌上將那盒中華煙拿了起來,抽出一根自行點著以後,說道:“江帆,現在你能不能想想之後,你打算帶著你這幾位兄弟怎麼辦?我倒是對你現在的想法很有興趣,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和我說說?”
此刻我哪還有什麼方便不方便一說,見師座聊興甚濃,我也抽出一根中華煙點著,深吸了一口,說道:“領導,既然您有興趣,我就陪你聊聊,這麼久沒見了,也該向您彙報一下思想情況了。咱們黨不是有個規矩就是定期彙報思想工作嗎?”
師座微微點了點頭,煙霧繚繞之下,他眯縫著眼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繼續說下去。
我接連猛抽了幾口煙,說道:“領導,至於從你這兒出去以後,我打算帶著這幫兄弟們潛入原始森林,過著陶淵明描述的那種世外桃源的生活,與世無爭,生活得無憂無慮,瀟灑度日。”
我在辦公桌上的煙灰缸裏磕了幾下修長的煙灰,接著說道:“自加入部隊以來,我已經太累了,為了團座和您的任務,九死一生,現在我還活著坐在這裏,其實就是一個奇跡。這種日子本以為沒有盡頭,不過今天看來,是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