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弟弟突然異想天開地到一個舞蹈學校報名參加了暑假培訓班,剩下的日子,他就一直忙著做兩件事情:按時去舞蹈學習,空閑時間就提著一個雙卡錄音機,到離家不遠的一個小花園去蹦啊跳啊,用他的專業術語來說,那叫增加身體的柔韌性。
每次看到他哼著小曲,提著他的伴奏錄音機,一身大汗地從外麵歸來,我就很是納悶,真不知道他為什麼對舞蹈這麼入迷,我多次好奇地問他,他所給的答案簡潔有力,僅僅兩個字:保密。
保密?這個可難不住我。
後來,我輾轉多方打聽,從弟弟的幾個死黨那裏才弄明白,原來他對他們學校舞蹈隊的一個練舞蹈的叫“誰誰誰”的小女孩子有了好感,於是絞盡腦汁,千方百計接近人家,為了和她建立“共同語言”,不惜以身試驗,以五大三粗的骨骼去學舞蹈。
得知原委後,他這個小秘密就成了他的軟肋,就成了我的一個小把柄。我將這個小把柄緊緊握在手裏,充分發揮出它的殺傷力,諸如,遇到啥好吃的,我想多吃點,他要是和我爭,我一句話“老媽,你知不知道那個誰誰誰,我弟弟學校舞蹈隊的,長得可漂亮了……”隻要這句話出口,再好的美食,也保準他乖乖地雙手奉上。
就這樣,我用這種方式“壓迫”了他很長一段時間。他也並不生氣,隻是,每次當我提到“誰誰誰”時候,他臉色羞赧,剛剛長出來的兩個青春痘,及時地閃爍著油量的光澤。讓我看了,心中暗歎,哎,這小家夥,長大了呢。
就這樣,弟弟的舞蹈學了半年,雖然他自認為舞藝高超,可比舞蹈名家,可並不被同行認可,所打的小算盤也多半沒有成功,始終徘徊在他們校舞蹈隊的大門之外。至於,和那個“誰誰誰”同台共舞,仍舊是他的一個夢想。
不過,弟弟堅持不懈,仍舊努力,為了實現他的夢想而奮鬥,並且不惜拿出積蓄已久的小金庫,以一頓火鍋為代價,終於讓負責組織校慶文藝活動的學校文藝部長給他了一個小角色,讓他獲得了一次給“誰誰誰”伴舞的機會。
那天,得到那個文藝部長的承諾後,弟弟一臉雀躍,回到家中,在激昂的伴奏樂中,他神色嚴肅,在自己臥室裏乒乒乓乓活動了半天。然後,在晚飯後,他隆重邀請我一定要在他們校慶那天去給他捧場,觀看他的節目。
恰好,他們學校校慶那天的文藝晚會就在我們學校附近的一個戲劇禮堂舉行,於是,我下課後就匆匆趕往會場。
會場很熱鬧,我看到了弟弟,他臉上抹了兩團胭脂紅,戴著一頂有著紅紅的五角星的軍帽,正從舞台旁的一張椅子上起身,排在幾個同樣裝束的伴舞男孩子的隊伍最後,等著上場。
弟弟他們的舞蹈節目開始了,我終於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誰誰誰”,那的確是一個讓人心動的小姑娘,隻見她身材修長,雙臂輕靈,甜美而略帶稚氣的臉上洋溢著一股純真。她是主角,站在舞台中央,清澈的眼神,環視下會場,會場頓時鴉雀無聲。
我注意了下,可憐的弟弟站在距離她最遠的地方,燈光暗淡,甚至看不出他的臉上的表情,他就淹沒在眾多伴舞的男孩子中。“誰誰誰”的美麗,如同耀眼的太陽,而我那可憐的弟弟,如同一個眨巴著可憐星光的小星星,黯淡無力。但即使如此,他仍舊表情嚴肅,守衛在他心目中的“太陽”身旁。
很快,隨著音樂響起,舞蹈開始了。“誰誰誰”的表演嫻熟,表情自然,讓人感到造化的本意就是讓她為舞而生。到了動作的高潮,需要眾多伴舞做一個劈叉,展示英雄氣概,弟弟果然不負眾望,以岔腿的姿勢重重落在舞台上,但聽得一聲清晰的“刺啦”聲,等他的同伴都順利起身時候,我看到弟弟仍舊以劈叉的姿勢停滯在舞台上,臉色煞白。頓時,觀眾的焦點瞬間轉移到他身上了。
隨後,就是爆發的哄堂大笑,果然,我的那可憐的弟弟,因為表演投入,用力過度,他的褲衩開檔。我想,那場舞蹈,應該是他們學校曆年校慶最具有喜劇色彩的表演了。隨後,弟弟被幾個同伴慌張攙扶著下台,留下了一臉的狼狽和台下震耳的哄笑。
後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我那可憐的老弟,因此名揚校內。
然後,弟弟結束了他的舞蹈生涯,將那些舞蹈服裝折疊一起,塞在一個箱子裏,再也不去碰一下。不過,幸好他轉了性子,現在學習成績倒在班級排得上名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