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在這樣的場合,我已經輸了,沒了任何優勢,但我不屈服,還在尋找機會。我沒有機會和阿茹故意親熱,讓張福洲看出我和阿茹的不一般關係,我也不敢太放肆去做,雖然很想。這個時候,盡管我的內心憤憤不平,麵子上我還是很顧及我的尊嚴。當大家討好取笑張福洲和阿茹時,我也勉強裝模作樣地跟著哄笑。我極力掩飾,不想露出我內心痛苦難受的破綻。但我知道,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我還算是一個誠實的人,我不可能掩飾住自己內心的秘密,隨便一個表情和動作,都可能泄露天機。我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拉西叔叔身上,我這個時候才感覺到了拉西叔叔是我的唯一親人。
在酒桌上,拉西叔叔端起酒杯講話了:在正月十五這個月圓日,很光榮和人民解放軍一起歡度元宵節。感激解放軍不怕流血犧牲,守衛祖國的北疆大門,感謝解放軍對我們旗烏蘭牧騎演出的熱情支持,從張指導員對阿茹的關心上,我們感受到了毛主席教導我們說的:軍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的偉大意義。
這叫什麼話?簡直是他媽的!拉西叔叔用一句毛主席語錄,徹底幻滅了我的最後希望。我扭過頭痛苦地閉上了,閉上了我那雙可憐無助的,充滿期待的雙眼。
張福州回敬講話更具殺傷力,更是給我雪上加霜,傷口上灑鹽。他端起酒杯動情地朗誦起來:
十五月圓人有緣,
情深不覺千裏遠。
為了百姓享平安,
駿馬奔騰守邊關。
這種打油詩,肯定是他自己順口溜出來的。十五月圓人有緣,情深不覺千裏遠。寫得多好、多妙嗬!這不就是說他和阿茹千裏有緣來相會嗎?到高潮了,大家都瘋了似地鼓掌喝酒,我忍無可忍,不能再忍了,我不鼓掌,也不喝酒,但是我還能怎麼樣呢?我就幹脆假裝喝醉了暈過去吧。隻能如此了,我就腦袋沉重地趴在了桌子上。那一刻,我感覺到我當場被擊斃了。
晚上演出的時候,當兵的也上台和我們一起表演節目。張福洲順其自然地和阿茹唱起了《敖包相會》。此時,正好十五的月亮升到天邊。阿茹邊唱邊舞,出盡了風頭。為他們馬頭琴伴奏的是我。盡管我極力掩飾,我的心情和馬頭琴的弓弦還是出賣了我。《敖包相會》那種歡情、愉快的氣氛,被我拉得蒼涼、悲憤。我違背了拉西叔叔告誡我的,拉馬頭琴一定要全身鬆弛,真情準確投入。我全身肌肉僵硬,手中的琴弓成了殺牛刀,結果拉出了牛被刀殺的吼叫聲。張福洲也暴露出來了他的弱點,他更僵硬的軍人肢體,在阿茹柔美的舞姿麵前,顯得笨拙不堪。好在,大家的酒都喝得太多了,笑聲也太多了,場麵過於混亂和熱鬧,我的琴和張福洲的舞都被當成了是酒後故意在搗蛋。不過,張福洲軍人的意誌最後還是戰勝了我,他讓我拿著馬頭琴下台,讓戰士給他拿來手風琴,他拉琴,讓阿茹跳。這家夥手風琴一上手,就進入了極佳的狀態,配合阿茹的飄飄柔柔的舞姿,我雖然不忍心說,但是公正一點說,簡直就是珠聯璧合。醉酒都讓他們進入了忘我無為的自然狀態。這一局,張福洲就這樣輕鬆地扳了回來。
演出結束,部隊裏有很多營房,我們演員兩個人睡一間,每個房間都燒得熱乎乎、暖洋洋,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一進去就很舒服,馬上就有睡意盎然的感覺。
花達瑪和王玨一間,按照級別拉西叔叔自己一間。張福洲竟然也給阿茹自己安排了一間,可見他是沒安好心。
我和給我們趕馬車的舍楞一間。我的房間就在阿茹的斜對門。我幾乎一夜沒睡,站在門後從門縫裏往外看,給阿茹站崗放哨。好在舍楞白天趕馬車太累了,喝了酒就睡得死狗一般。根本不知道我在幹什麼。可是我的肚子卻開始鬧事了,突然就腸胃扭動著往下頂著肛門疼。我明白必須要馬上去屙大便。來到軍馬場就不停地為了爭奪阿茹和張福洲進行戰鬥,我沒有時間去大便,由於吃得太多了,腸胃裝不下,一定要把這些廢渣排泄出去。我身體上的各個部位,現在都是自己說的算,都不聽大腦的。我的大腦本來命令腸胃要堅持住,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看護阿茹。可是腸胃就是堅持不住了,我痛得已經站不直身子了,彎腰蹲了下去,肛門出口我感覺都已經探頭探腦了。我頭上開始冒汗,去他媽的吧,我不管了,就哈著腰向外麵一步一步挪去。
部隊的廁所離營房還很遠,有兩百多米。我初到外麵寒冷的天氣裏,不感到冷,我的頭頂還在冒汗。進了廁所還沒蹲下,我就突然害怕起來,這軍馬場孤立在原始草原深處,經常有狼出沒,可別進來狼把我給吃了。一害怕緊張,肚子有點不疼了,體內的器官又團結起來了。褲腰帶解開了,我也沒敢蹲下,就驚惶地往回跑。剛進門,肚子又疼起來了,這次更加嚴重。我不敢出去了,可是肚子又疼得厲害。我眼睛一亮,發現了一個好地方,營房的門很大,是往外麵開的,我看中了門後是一個理想的好地方。一般情況下門口狼不敢來,就是來了,門裏門外,三兩步就跑進屋裏了。我解開褲腰帶,其實可能都沒係上,脫下褲子,還沒蹲下,滿肚子的牛羊肉廢渣就從肛門噴瀉而出,多危險!多極時!我痛快地舒出了一口氣。嗬,暫時多麼舒服!我很詫異,我的肚子裏怎麼存了這麼多東西?我不太相信我會吃進這麼多東西,站起來的時候,我如釋重負,腿都有些麻木了。借著十五的月光看,我感到自己真的很有成就感了,地上顯然就是一個大牛糞盤,可容納一百隻以上的屎殼螂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