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水因歎氣:“好在,秀水人一直這樣善良,沒有失了本真。無論貧窮與富有,始終堅持自己,才是最可貴的品質。”
季永斌深以為然的點頭。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進秀水小學,遠遠的就看見籃球架下一個年輕男孩在三步上籃。那個簡易籃球架還是他們上次來的時候,莫弋幫著搭的,說是增加體育運動,可以提高學習效率,更能強身健體。
年輕的身體穿著寬鬆的運動服,發力時依然能清楚的看見起伏的肌肉線條,流暢勻稱。安水因怔怔的看著,想起昨晚,這個人在遙遠的B市,透過斷斷續續的信號告訴她:如果這能讓她早日康複,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昨天還說會去客運站接她的人,今天就出現在這裏。
季永斌眯起眼睛看看莫弋,又看看安水因,忽然一臉曖昧的笑:“這男孩不是你們上次的領隊嗎?怎麼找到這來了?你跑秀水來,不是為了躲他吧?”
安水因忍無可忍,又哭笑不得:“季老師,沈冬除了像我一樣討厭你洞察人心的本領外,有沒有同樣討厭你的八卦?”
季永斌哈哈大笑。
莫弋開了車來,說這樣可以在天黑之前進入B市。
安水因又一次坐在副駕駛上,從側麵打量他開車的樣子。忽然想起臨走前的一幕,她調整了坐姿,問:“你和季老師說什麼了?”
莫弋今天戴了一副無框眼鏡,原本比東方人略顯深刻的五官被柔化,整個人看起來斯文明朗的多。聽了她的問話,他側頭看她一眼,沒回答,卻有點臉紅。
安水因以為自己看錯了,此刻車行的方向是由南向北,夕陽正好從左側駕駛室的車窗照進來,映的他的臉頰紅彤彤的,所以她也搞不清,他是聽了她的問話紅了臉,還是反光的緣故。
過了很久,莫弋才回一句:“沒說什麼。”
她也不再問,直覺上,她的問題過後,氣氛有點微妙。
車子駛入B市市區,街邊的景象熱越來越熱鬧。路過一個正在辦慶典的廣場,中間搭著巨大的舞台,人山人海看不真切。外圍有穿著卡通人偶的工作人員在給路過的孩子派發氣球,還有拉著手閑逛的年輕情侶,正在賣力的擠進擁擠的人潮。路況有點堵,莫弋放慢了車速,關掉空調,將車窗和天窗都打開,廣場上正在播放的音樂便清晰的傳進車內。
安水因借著地勢高的優勢,看見一群穿著演出服的幼兒園小朋友,手拉手在舞台上轉圈圈,空氣裏飄蕩著那首承載了多少人童年回憶的《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五歲那年,幼兒園的畢業典禮上,她第一次登台演出,跳著剛學了幾天的舞蹈,舞伴是一點舞蹈基礎都沒有的邵懷青。她站在聚光燈下,觀眾席一片漆黑,隻能看到第一排的老師和園長的臉,雙腿不由自主的打哆嗦。音樂已經響起來,她卻滿耳都是嗡嗡聲,大腦一片空白,冷汗一滴滴落下來。就在這時,左手忽然被抓住,邵懷青欺身上前,貼著她的耳朵,輕聲說:“不要怕。”
稚嫩的童音,幾乎被震耳欲聾的音樂掩蓋。可是她聽清了,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依然牢牢記得。
她想,自己究竟為什麼那麼焦急而迫切的想要忘掉這段感情呢?他們那麼小就在一起,除了是戀人,更是親人和朋友。無論發生過什麼,無論愛情是否存在,他和她,他們之間的親情和友情都不會消失,那是一種會隨著時間流逝而逐漸加深的情感和羈絆。
此刻聽著漸漸遠去的兒歌,她終於可以坦誠的麵對自己:“莫弋,我想,我做不到你說的康複。”
莫弋並沒有看她。他抿緊了唇,左手搭在方向盤上,勁瘦有力的腕骨上帶著那塊昂貴的手表。她第一次見的時候,曾經調侃他,暗示他當官的父母有不義之財的收入才買的起這麼貴的手表。他那時隻是淡淡瞥了一眼,隨意的解釋說是經商的舅舅送的成年禮。
他似乎永遠是這樣淡然隨和的性格,幾乎沒有事情能夠挑起他的情緒,隻除了上次在機場,他打邵懷青那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