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是東北地區最大的一座省會城市,即便不算特別靠近中國的最北麵,依然比地處雄雞心髒部位的B市寒冷。她聽莫弋說過,S市的冬天是那種純粹的涼意,不需要凜冽的寒風,也沒有讓人一走出溫暖的房間就凍到顫抖的冰冷空氣,你隻需在室外待上十分鍾,哪怕穿的仿佛身在北極,S市也有辦法將你從裏到外凍的透心涼。而這樣徹骨的寒冷會在農曆年後有所緩和,安水因縮縮脖子,將自己更緊的裹在圍巾裏,如果這種程度叫“有所緩和”的話,她實在無法想象,這地方的人如何度過冬天最冷的那段日子。
冬季日照時間短,眨眼功夫,天際已經變的暗沉。安水因坐在開往航站樓的車裏,看著窗外跑道上的燈光一盞一盞的亮起,無數片鵝毛般的雪花徐徐灑落,在路燈的光線下飛舞著。工作人員正在清理跑道上的積雪,他們訓練有素,清掃的速度永遠快過下雪的速度,安水因看著就覺得心驚,自己究竟是如何在這麼惡劣的天氣裏平安落地的?
回到溫暖的室內,透過巨大的玻璃,看見的卻是一番不同於飛機跑道的景色。大概雪真的太大,飛機場外麵的積雪來不及清掃,世界便裹上一片銀白。安水因從來沒有在冬季到過比B市更北邊的城市,除了那年她去倫敦,所以也從來沒見過這樣徹底而又純粹的雪。
她在人來人往的大廳站了很久,然後微笑著拿出手機,在電話本中翻找那個熟悉的名字。
莫弋接的很快,電話那端的喧囂漸漸遠離。他每次都會選擇一塊絕對安靜的地方和她打電話,從來不會出現一邊接她電話,一邊忙的和別人說話的情況。
“在做什麼?”安水因靠在玻璃窗上,眼前是一片純潔的白。
“嗯,在家裏,陪小侄女玩。”
安水因難以想象在別人麵前一向少言寡語的他,如何陪一個小女孩玩耍。
沒聽到她的話,他笑著問:“你在哪?那邊很吵。”
安水因看一眼機場喧鬧的人群,睜眼說瞎話:“在海邊。”
莫弋顯然不信:“是嗎?沒聽見海浪聲。”但他也不打算追究:“我這裏下雪了。”
“很大嗎?”安水因裝模作樣的問。
“嗯,很大。外麵的雪,最厚的地方大概可以沒到腳踝,但是沒有風,從天空飄下來的雪花是垂直著降落的。大家都嫌冷,小區裏一個行人都看不見,雪地上沒有腳印,整個世界都靜止了。”莫弋一直絮絮的說著,竭盡所能的形容他所看到的一切。
安水因輕輕的笑:“B市都沒有這麼大的雪。”
莫弋也笑:“以後你來S市就能看見了。”
“嗯。”他們的未來啊……
安水因嘴角含笑,想起那年她連夜趕到倫敦,與過去的感情告別。在倫敦的機場,她也是這樣倚在窗邊,看著天邊一點一點亮起的微光,與他在電話裏約定,永遠不放開彼此的手。
“小侄女鬧著讓我陪她下樓去堆雪人……”莫弋的話沒說完,就聽見電話裏傳來陌生的女聲:“小姐,需要乘坐機場大巴嗎?五十元一位,將您安全送到市區。”
莫弋愣了一下:“你在機場?”
安水因簡直哭笑不得,做夢都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穿幫:“是啊,我在S市的機場,怎麼辦呢?我好像不認識路。”
莫弋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警告她:“待在那裏別動!我去找你!”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聽著電話中他匆忙穿衣服的聲音,輕輕說:“阿弋,今年的第一個雪人,你陪我堆吧。”
電話那段有幾秒鍾的沉默,隨後響起莫弋溫柔清冽的嗓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