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官辭:年兄的隊伍來路遠(2)(1 / 3)

紅富貴說:“本要昨晚夕來看看你,你曉得,大夥兒都忙著。今日戲班要趕天黑到張鎮堡哩,我們抽了點時間給亡人燒一張紙,送亡人仙體歸天,也來順便看看你,你可要保重身體呢。人死不能再活,活著的人還要活著,兄弟你就心放寬一些。看還有啥難處,我能幫上的一定幫,不要讓你太為難。”

紅立貴說:“亡人的衣裳和棺材都收拾好了,就是她娘家人一直在提條件整我哩,我已經挨了好幾頓打呢……”立貴說著眼淚流了出來。

紅富貴和陳潤年同時歎了一口氣。紅富貴從衣袋裏掏出一疊紅紅綠綠的毛票,拉住立貴的手說:“這是戲班裏人湊的幾個錢,你拿著,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紅立貴推辭著不接。陳潤年說:“這是大夥兒的一點心意,你拿上。亡人人土安葬的時候還要用錢哩。”

紅立貴左右看了看在院子裏轉悠的人,就拿上了。他說:“你們先走,等後晌把亡人埋了,我趕明日就來了。”

紅富貴心裏老想提的事終於由當事人自己說了出來,這使他感到一陣輕鬆。但口頭上還是客套了幾句:“兄弟,這事也不能為難你,你覺得不方便,就不要去了。唱戲事小,送埋亡人要緊……”

陣潤年插話說:“角色你嫂子已經安排好了,你就忙家裏的事。”

紅立貴聽了表情有些古怪。愣了一會兒說:“我也沒心去。我父母都罵我不叫我去。可保長老爸一定要我去。他說這不是單單唱戲,是敬神。家裏出了大事,就是沒敬好神,再不去還要出大事哩,他這麼一說,我大我媽也就不言喘了。隻是她的娘家大和她媽罵著不要去。說他們女子屍骨未寒,女婿就唱戲,世上哪有這麼缺德的事。還揚言,要是我唱戲,他們就把我從戲台上拉下來打死哩。”

紅富貴一聽,曉得保長紅乾仁已經做了工作,就放下了心。他接上立貴的話頭說:“還是要看著把亡人埋好,入土為安。去不去張鎮堡,我說你也不要勉強。既然保長說了,你就按照他的意思辦,隻是要安頓好你嶽父家的人,不要鬧得心心事事的。”

出了紅立貴的家門,他們趕緊到了家。張百旺已經到家裏收拾好了,隻等他們一來就出發。

紅富貴心有餘悸地問張百旺:“保長老爺子咋說哩?”

張百旺說:“咋說哩?這回我一進門就故意把衣兜裏的銀元抖得嗆啷啷直響,老爺子就罵我,龜兒子不去召集戲班子給人家演戲,又跑著來有啥事哩?去,立貴的事我說好了。我聽了一陣高興,就調皮地拉了一個戲腔說,學生我先謝天謝地;幹爹幹媽萬福,萬壽無疆,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幹大,這是孩兒孝敬你老人家抽煙的一點小意思,請幹大笑納。老爺子被我逗笑了,就說,龜兒子,老子為你們費了多大的心,就拿這點兒啞板搪塞老子?我說,錢雖是少了些,但貨真價實,哪敢拿啞元在太歲頭上動土呢?我又說,演出回來,我跟富貴哥要好好孝敬孝敬幹爹哩。”

戲樓那邊,長號一聲接一聲地響著,這是催戲班的人集合哩。

張百旺說:“哥,姐夫,咱們快走,我還要到戲台上化妝儀程官哩。”

冬天的天氣短,迷迷糊糊的太陽離西山畔隻有一竿子高了。大夥兒都集中到戲場裏。村裏人也圍了一大群,有的前來送行,有的來看熱鬧。

社火裝扮起來了,一個天官,一個儀程官,兩個靈官,兩個小旦,還有兩個馬牌子。大家都排好了隊,等待保長紅乾仁來送行,訓話。正在這時候,村西頭一片哭聲傳來,大家尋聲望去,隻見幾個穿白戴孝的人手執哭喪棒跌跌撞撞地邊哭邊向戲台這邊走。走在最前頭的是蕎葉的娘家哥毛蛋。後麵有人攙扶著毛蛋的父親和母親,還有幾個娃娃夥兒和婆娘女人,他們是蕎葉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