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曰當頭,連一絲風都沒有。天熱得人們頭上淌汗,眼睛都被汗水煞得睜不開。錦車的車簾,已完全撩起來,成都王還是熱得不行。他幹脆鑽出車棚,在陽光下暴曬。惠帝更是呼呼喘著熱氣,他有氣無力地對成都王說:“丞相,朕已餓得頭暈眼花,想辦法吃點東西吧。”
“臣何嚐不是餓得前胸貼了後腔,可是走得過於匆忙,我們一個大子皆無,沒錢吃飯。”
“朕說帶些相應物品,你不應催著要走,此刻已是後悔遲矣。”惠帝止不住唉聲歎氣。
前麵是個較大的村子劉家莊,村頭有一飯鋪,熱氣騰騰的包子剛出鍋,把這些逃難路上多半天未得進食的君臣們饞得口水直流。惠帝對他的總管太監口傳聖旨:“魏公公,想法買幾個包子,聊充饑腸。”
太監魏然苦著臉:“主子,我這囊中空空,無錢購買。”為了安全起見,成都王早已叮囑,不許暴露惠帝的身份。
“你試著上前,且賒幾個,以後加倍償還,看看如何。”魏太監隻得走過去,對飯鋪的男掌櫃拱手致禮說:“掌櫃的,我們一行逃荒路上,錢忘在家中,想賒一餐飯,不過幾個包子而已,可否恩典一下,日後當加倍奉還一飯之資。”
飯鋪掌櫃早已看出他們窮困潦倒的樣子:“這年頭,人人都難得吃上一頓飽飯,賒給你們,幾十號人,還不得把我這小飯鋪給吃黃,對不起,本店概不賒欠,要吃拿現錢來。”
魏然被噎得無話可說,隻得灰溜溜回來:“主子你也聽見了,實在是沒轍了,忍著餓吧。”
成都王一下子火氣上來了:“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好說好賒不行,幹脆動手上前搶。”
兵丁們已是餓得眼睛發藍,王爺發話了,大家就像是得了聖旨,忽地撲過去動手就搶,把包子抓在手,迫不及待地就往嘴裏塞。這好幾十號人,轉眼間,把飯鋪的包子、饅頭全給搶個一空。
飯鋪掌櫃兩口兒,急得左攔右擋也不管用,老板娘氣得直哭:“幹啥,仗著你們人多呀,簡直就是土匪!”
“他們人多,我回村喊人去,你先在這看著。”掌櫃飛步跑走,轉眼不見了。少時,村子裏呼啦啦前後跑來一二百人,邊跑邊喊:“還真都反天了,光天化日,公然搶劫,好好教訓一下他們。”
掌櫃領的人來到近前,立刻開打。還是村子人多勢眾,很快便把兵丁們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了。保護惠帝和成都王的人牆也不存在了,惠帝、成都王全都暴露在村民的拳腳下。
魏然咬牙挺身起來,用身子擋住怒火燃燒的村民:“你們住手,他二人打不得,他們是當今皇上,還有王爺!”
掌櫃高聲大笑起來:“還皇上王爺,我還玉皇大帝呢。甭說是誰,吃飯不給錢就得教訓你。”
“給你錢不就行了,幹嗎非得打人。”
“給錢’那你給呀。”
“你稍等。”魏然從車上扯下他帶的一條棉被,“說吧,我們這些人,這一餐飯合共多少錢?”
掌櫃略一核計:“共合八十錢。”
“這麼多?”
“這還沒和你多要,這打架時桌凳碗筷都有損失,還沒和你算呢。”
魏然拆開棉被,扒翻一氣,裏邊取出八十錢,數了兩遍遞過去:“你要數好,過後不補。”
掌櫃接過,數數不錯,掂量著銅錢說:“你說你這個人,有錢何不早些拿出來,我們何苦還打一架。”
惠帝也說:“魏公公,你帶錢為何不早說。”
“我的萬歲爺,這是我辛辛苦苦一輩子積攢下來的棺材本,輕易舍不得動,這不是怕萬歲爺挨打,才不得不貢獻出來。”
“怎麼,他真是皇上!”掌櫃大為驚訝。
“這還有假。”魏然歎息著說,“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川被犬欺呀,落配鳳凰不如雞。”
“真是皇上,你為何不早說,我們再窮,皇上吃頓飯還是供得起。”掌櫃把錢退回來,“這錢我不能收。”
“算了,已經都給了,你就收下吧,你們也不容易。”魏然拍拍棉被,“我這一共三千錢呢。”
眾人總算是吃了一頓飽飯,繼續上路前行。這一路上,全靠魏然這私房錢救急。俗話說到什麼時候說什麼話,這逃難路上皇帝、王爺也都放下了身架,沒有細瓷兒碗、銀筷子,木棍、泥瓦盆也都將就用了。到溫縣祖宗陵墓所在地,惠帝要下車拜謁,才發覺鞋子已丟了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