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亮歡天喜地上任去了,可朝中大臣們大都憤憤不平。陶侃在此次平叛中功勳卓著,他帶頭表示了反對:“國舅之過殃及國家臣民,其莫大焉,理應砍頭謝罪,今不治罪反倒委以重任,天理何存,人心怎服!”
太後畢竟還在攝政:“陶大人平叛之功盡人皆知,哀家亦記在心頭。但居功不該持驕,國家大事自有萬歲料理。皇上對國舅的安排並無不妥,陶大人當知為臣者忠誠事君,萬不可悖逆君意而為。如此指責君上,豈是忠臣所為。”
這一番話,幾乎就把陶侃指成了奸臣。陶侃直氣得有話說不出,在金殿之上,幹張嘴說不出話來,一急一氣之下,竟然招致中風。在禦醫的護送下,陶侃被送回了府中。
陶侃自此一病不起,沉湎於床榻之上,約有半年之久,病情越來越重,竟致不治而亡。這樣一來,他的職務出現了空缺,坐鎮荊楚,都督荊、江、雍、交、廣、寧、梁、益八州的重任該由何人承擔,朝中出現了分歧,對人選莫衷一是。最後還是太後出麵做出決定,這重要軍職還是交由庾亮執掌,由他擁兵鎮守武昌。這樣東晉的朝政格局已基本形成,即朝中文官以王導為首,朝外武將以庾亮為首,即二人文武共治的局麵。
如果這種局麵得以維係下去,對成帝來說,不能說不是一個較好的選擇,朝野皆可穩定地運轉下去。王導年事已高,東晉鹹康五年”七月,王導病歿。庾太後怎能放過這大好機會,旋即令庾亮之弟庾冰為中書監、揚州刺史、參錄尚書事,把持了朝中文職大權。這樣一來,整個晉朝的權力,便全都掌控在庾氏—門手中。畢竟人算不如天算,東晉鹹康六年奶)正月,庾亮在過足了掌權威風之後病死。庾太後怎肯讓外人染指兵權,即令庾亮之弟庾翼,接掌了鎮守武昌的兵權,都督江、荊、司、雍、梁、益六州諸軍事,並加安西將軍、荊州刺史,完全控製了東晉的武裝,使得庾氏在東晉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
其實,成帝於鹹康五年即已加冕,改元,親政。可他長期受製於太後和舅氏一族,已經缺乏了獨立從政的勇氣和膽識,一切依然一如既往,完全是太後和舅氏一族說了算。他在治國上沒有任何建樹,親政以後還仍然是個傀儡而已。做皇帝他唯一可以稱道的是,生活比較節儉。有一次,他打算在皇宮後園建造一座射堂,以備自己練習箭法。可是當工部測算出需費四十金時,他覺得太貴,不值得靡費這許多資財,竟然作罷。
成帝這十幾年的皇帝生涯,一直都是在戰亂中度過,而且他沒有一絲做皇帝的樂趣,覺得皇位不過是個牌位而已。終朝每日都是在太後和庾氏舅族的淫威下生存,過的是擔掠受怕的曰子,每一天都是在鬱悶中過活,再加上常常溫飽難繼,成帝體質極其孱弱,才隻二十二歲,正是人生血氣方剛的年齡,他卻是疾病纏身,到了鹹康八年〈342〉的六月,他已然一病不起了。
國舅中書令庾冰,此時未免動起了腦筋。成帝駕崩已是去曰無多,繼承人的選擇擺在了麵前。如果按照慣例,就應該是成帝年幼的兒子繼位。這樣一來,皇後就要臨朝聽政,而他的權力就將大為削弱。因而他決定,要以成帝的同父異母弟司馬嶽為繼承人。這樣一來,皇帝與他的甥舅關係不變,他在朝中的權勢地位也可確保無虞。在廷議時,庾冰卻提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國家麵臨強敵,宜立年長之君。”
同為中書令的何充明確反對:“父子相傳,乃千古定規,一旦改變,或引發蕭牆之變。”
庾冰卻以威逼的口吻對成帝說:“萬歲之後皆在童稚,不能臨朝視事,而外敵虎視眈眈,為國家計,當立司馬嶽為帝,萬歲以為然否!”
成帝已是氣息奄奄,他擔心若反對庾冰之議,自己亡故之後,剩下孤兒寡母,會遭到舅父喑算,懾於淫威,他隻能表示讚同:“國舅所言極是,朕準其所奏,就立司馬嶽為儲君。”
庾冰又提議:“萬歲,為了確保大晉江山永遠為司馬天下,臣建議由微臣、何充、尚書令諸葛恢及武陵王、會稽王為顧命大臣,萬歲以為如何?”
“國舅考慮周全,皆依所奏。”成帝勉強說出同意之語,他已麵臨死期,還能如何。
幾天以後,成帝晏駕,時年二十二歲。司馬嶽即皇帝位,是為康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