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3)

範誌剛動用了所有的關係尋找那個瘸子。但他從不提及他的妻子尤揚,盡管他敢肯定尤揚是和那個瘸子在一起。飛機場、火車站、甚至各來往車組,那幾天的記錄都查遍了,不出所料地一無所獲。範誌強去電信局查,顧的手機停機了;去證券交易所查,顧的資金幾乎提光;去車管所查,那輛捷達早已易主……一籌莫展的半年時間過去,再大的心勁不鬆也鬆了。

起碼表麵上,範誌剛已經平靜了。

十九、

自從範小蔓轉學回城,又回到原來的班集體,雖然同學們對她都十分友好,但隻有顧盤一直沒有主動和她說過話。顧盤的變化可以說太大了,他已經從一個躁動不安的男孩子變成了一個沉默穩重的班幹部,他的學習成績在班上已是數一數二;他不但個頭高了許多,連說話的嗓音都變粗了。有時範小蔓與顧盤麵對麵走過,雙方也僅僅點頭示意,好像兩個公務在身的成年人,兩個不很熟悉的鄰居。好像他們沒有一起去過醫院,沒有單獨乘過車,沒有吵過嘴,沒有一起經受過謠言……

兩個心照不宣的孩子,像大人似的互相回避,互相提防,保護自己的瘡疤就像保護自己的眼睛一樣。

暑假過後,開學那天,班長甄理從教室外麵拎回一個四四方方的包著彩紙的盒子,說是有人留在學校門口給顧盤的。顧盤接過盒子讀上麵的字時,臉色一下就變了。他突然呼吸急促,麵色漲紅,極難察覺地掃了範小蔓一眼。全班同學都因此而好奇,有的就索性湊上來等著看裏邊究竟是什麼東西,但顧盤一律不予理睬,隻把盒子往座位後麵一放,就趴在桌上幹自己手上的事去了。

範小蔓本能地覺出那盒子是顧盤爸爸送給他的。顧盤禁不住掃她的那一眼已經說明了一切。這麼說,媽媽也會給她帶信來的。整整一個暑假,小蔓大都是在奶奶的眼皮底下度過,隻是偶爾跟著爸爸回鄉下過幾天。她幾乎沒有機會單獨回自己的家接媽媽的電話。好久沒有聽到媽媽的聲音了,好久沒有看到媽媽的字跡了,即使隻是一張紙條也畢竟帶著媽媽的體溫啊。下學以後,範小蔓故意拖延到班上最後一個同學都離開了,才慢慢進了學校傳達室。

她對傳達室的師傅說,李大爺,有我的信嗎?或者……包裹。

李大爺說,包裹?這從來沒來過包裹;包裹都得本人自己去郵局領取。

小蔓說,可是,中午我們班有個同學剛剛收到一個……

李大爺問,中午?中午我還沒來哪。我給你查查……李大爺拿出個本子翻起來。你叫什麼?

……範小蔓。

沒有。……以後有了我給你留著。

這時,範小蔓看到傳達室裏邊的床腳下放著一個長方形的牛皮紙包著的盒子,盒子的外包裝有些破損,一片紙頭翹著,飄飄的。她便大著膽子問道,那個不是嗎?

李大爺笑了,說,你想要什麼包裹?人家有了,你就得有?

他走過去拎來盒子,看到上邊雖然有幾個字被刮掉,但寫的果真是初二年級,果真是範什麼。李師傅當下就把包裹給了她。

媽媽的字體熟悉而親切,帶著慈祥的目光和溫暖的母愛。小蔓把盒子抱在懷裏,一邊走就一邊哭起來。媽媽!我好想你!她本能地向自己過去的家走去,她知道媽媽會不懈地打電話來的。

當範小蔓在自行車商店門口被顧盤攔住的時候,她一點沒有驚訝,似乎這是自然而然的事;盡管在內心裏她對自己表現出來的鎮定也有幾分吃驚。

顧盤也抱著他的盒子,隻是他的盒子已經打開了。他說,範小蔓,你想看看我盒子裏的東西嗎?

小蔓當然想,但是她不想說話。顧盤等了她一會兒,就主動說,跟我來。

他們又來到自行車商店後邊的大院子裏,在牆根下放下盒子,他先拿出一個式樣怪異的野戰背包,說,瞧,多少口袋!他一邊指點著那些口袋哪個裝刀,哪個裝水壺,哪個裝工兵鍬,一邊拿出一張照片。上邊是顧萬勝坐在一棵大樹下,嚴肅地望著鏡頭。樹的後邊是山,山上還是樹。

範小蔓本能地覺出他望著的那個人對麵那個端著相機的人一定是自己的媽媽。

顧盤說,看我爸爸穿的,一水兒的農民行頭;……看他曬得,那叫一個……黑!說完,他抬手極快地擦了一把眼淚。可是眼淚擦了還流,擦了還流,一發而不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