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於強烈的陽光如果是迎麵而來,對於開車的人來說麻煩就大了。它沒有了旭日或夕陽的色彩和情調,隻剩下了功能——照亮道路,同時還可能幹擾視線。王大力早上坐在方向盤前的一瞬,被初升的陽光晃了一眼,他突然想到,好久沒有感受過陽光了。而在學校的時候,在這樣的陽光下,他會和夥伴們相約著出去玩,還會邀些女孩子一起去,最好是漂亮的,如果不夠靚,活潑聰明也好。七八個人騎上自行車,晨風中高唱著當時流行的歌曲,眼角瞟著身邊的女孩子,年輕的心跳得格外輕快……可惜後來參加了工作,加上工作一忙,就徹底地失去了這些即興的念頭。
那天上午十點多鍾,王大力開著他的白色捷達從市中心駛過,在路口等紅燈的時候,恰好看見華雲雲正舉著一隻一尺長的黑色話筒跟在一個扛攝像機的男人身邊忙前忙後的。看華雲雲雙肩背的那個流行的透明背包低得幾乎直接打在屁股蛋上,而一頭長發散亂著,低頭時就幾乎全部蓋在了臉上,抬頭時又有一半糊住眼睛,王大力就笑了,除了華雲雲,他再沒見過這種同時集時髦與邋遢於一身的女孩。
他剛按了聲喇叭,綠燈就亮了,隻是華雲雲沒聽見,倒引得路口的民警一個激靈直往這邊看。
過了路口,他停在路邊,用手機給華雲雲發短信:頭發太亂,沒人愛理。再問也是瞎問。署名老朋友。
華雲雲這邊正攔住一個過路人問,是否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過路人是個外地遊客,順口就說,好日子吧。華雲雲正要追問到底是什麼好日子時,背包裏的手機就響了。過路人反問她,你說是什麼日子?消費者日?愛牙日?安全行車十萬裏?不知道。
攝像師李照早就關了機。華雲雲倒騰半天才從包裏取出手機來,一看短信,氣得哭笑不得,忙掉頭往街上的車流裏張望。李照在一邊說,他媽的,現在人人都不把拍電視當回事了,就這麼一條街,看過去吧,起碼有八個攝製組在問問題……咱怎麼辦?
華雲雲說,那也得接著問;看我的--哎,大媽,您家裏有人騎自行車嗎?
--有哇。
他們犯過交通規則嗎?
--過去犯過,還被扣過;現在想犯也犯不了啦,倆車都被偷了……
大媽一走,李照先笑了,華雲雲也笑。李照說,這個拿回去給主任看,非氣死他不可。
華雲雲看看表,說,幹脆,咱倆先吃飯再說。
太早了點吧?李照說。
早、午餐合一嘛,我一直餓著哪。華雲雲揚起臉,亂發一甩,又想起手機上的信息。
王大力是她姐姐華麗麗的中學同學,從小就特別喜歡學照相,後來考上電影學院攝影係,出來在幾個影視劇組混了兩年,就自己注冊了一家影視製作谘詢公司。一次,在電視台的一個新頻道的欄目策劃會上,是他先認出了華雲雲。他是這次活動的主要召集人。他的公司承包了這個欄目。他說他看過華雲雲的片子,是關於一個山區農民秋收後進城賣柿子的紀錄片。那個片子獲得了電視圈裏的最高獎,華雲雲因此也奠定了業務上的地位。王大力說,他將來得請她去做幾部好題材的片子。
兩人一見如故,盡管華雲雲小時候對姐姐的這個同學並沒有什麼印象,但是王大力卻顯得對她的過去無所不知。王大力還順便問了她的婚姻大事。她說,一籌莫展。王大力就笑了,說,這就對了,搞電視的人不適合結婚。他又說,那更好,以後和我們一起玩吧。
--你的“我們”是誰?
--幾個哥們兒,都是單身半單身的。
華雲雲很喜歡搞電視。這一行很忙,忙得你無暇去顧及那些同齡女孩無病呻吟出口成章的孤獨和寂寞;搞電視的人永遠是成幫結夥,永遠會有需要與之合作的人相伴。身邊不空,內心也沒有時間去空。結果華雲雲始終認為人生即此還不錯,除了性。她曾經有過一個男朋友,是個特別帥的小警察,簡直可以說是非常漂亮,是采訪中認識的。兩人長達兩年的戀情可以寫一本書。那兩年她拚命接任務拍專題,因為隻要建組就能在賓館包房間;她和小警察的故事幾乎都發生在這些賓館房間裏。可惜隻有短短兩年。小警察有一天跟著一個拍警察故事的電視劇組去演戲,就再也沒有回來。他太帥了,穿上警服威風凜凜的,比專業演員們都更上鏡。中間通過幾次電話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麵。她從此把性拋在一邊。
華雲雲和李照就近找了家川菜館。等菜的工夫,她決定先打個電話和王大力聊聊天。
結識王大力後,緊隨而至就是春節。單身漢們要去一所郊外的房子過兩天,華雲雲也答應一起去。可是等王大力到了家門口,她還沒起床。姐姐華麗麗把她從床上推起來,亂七八糟就送上了王大力的車後座。結果給眾單身漢們的印象是,模樣沒看著,就看見頭發亂糟糟。她還聽見王大力在一旁說風涼話,“本來這幫人怎麼看怎麼象是來搶婚的,結果糊裏糊塗搶到手的,還不知道是個茄子還是蘿卜。”華雲雲大大咧咧地說,不管你們把我當茄子還是蘿卜,我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