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他不要要求太高。”
“我的要求本不高。我隻是要求做一個平凡的妻子與母親,過一種所有女人都能過的平常生活。安靜、祥和、平安。即使苦一點,兩人都能同心同德。僅此而已。可我這點幾乎是女人最起碼的願望也是奢想。”
“那不是你的過錯,你不要總是這樣自責,老是想這些不開心的事會傷身體。”
“他絕不會像你這樣在一個女人麵前這樣長時間安靜地談話,他不可能!”
“你,是在比較。”
“有時我覺得你這個人根本就與一般的人不一樣。”
“我?我不食人間煙火。”
……
“你本來應該是我的。”
百越站起來走到我跟前坐在我對麵的床上。
一會兒,他站起來又坐回到椅子上去。
我望著百越已經有些發福的身體、他的白發、他的臉,突然感到時光的風霜是多麼的可怕。我在百越的眼中一定也老多了。
“我老了嗎?”百越問我。
“胖了。”我笑了笑問他:“那我呢,很老了嗎?”
“沒有。”百越斷然地說:“還是八年前我見過的模樣。”
“不會吧。”我不由得笑起來:“扯謊!”
“真的,我的心中,你永遠是20多年前的那個小姑娘。”
20多年,年年月月日日過去,漫漫時光竟如彈指一揮間,而我們倆經曆了多少歲月的風霜,我怎麼可能還是20年前的小姑娘?!
時間是多麼無情,我不自覺地看了看表。
百越敏感地說:“我送你回去吧,孩子不能一個人在家。”
我說:“好,你送我回去吧。”
那一間出租屋,百越不適合去,如果去了,能像若幹年前一樣我們再坐一夜嗎?
“你要我走嗎?”
“我舍不得你走,可孩子不能一人在家。”
我告訴百越:“有保姆陪著。”
百越挨著我坐下來,他輕輕地摟住了我,將我的頭抱在懷裏。
百越輕撫著我的長發。
我的心也隨之微微一顫。
“我可想你,做夢都想你。你要注意休息,聽到沒?”
我點頭。
“這一次回老家,看了老媽,看很多人家裏很窮,我那月玫姨媽,姨父死了,表姐得了卵巢癌。而弟弟小虎兩口子沒工作。好多人生活十分艱難。”百越告訴我,他的母親跟著小虎,但是由他養著。
我講金妍大姐在海南發了財,卻要姊妹五人等同出資贍養老父親,後來姐妹們還懷疑父親偷偷貼錢給我。講我向二姐借錢動闌尾炎手術,寫借條都不行還得按手印,按手印用墨水都不行,還必須用紅印的事。
百越聽得一楞一楞,他說你這兩姐姐怎麼搞的,哪有這樣做姐姐的。
百越說他的母親是他一人出資贍養,但是是弟弟在照看,百越說自己工作太忙,母親沒法跟著他過,他的心裏很難受。
百越為我脫掉鞋子,將毛毯蓋在我的腿上,又將枕頭豎起來放在我的腰部,讓我斜靠在床頭,他坐在一邊陪我說話。
我讓他坐上床,他讓我靠在他的肩膀上。
百越說:“你永遠是我的妹妹,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百越的話使我決定留下來陪他一宿。我說:“我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背叛了幸子規?”
百越輕聲地說:“我不會讓你背叛他的。”
百越輕輕地握住我的手:“那時候太苦,我真的怕你吃不了那份苦,我怕你跟著我受累,哪知道你把生活過成這樣。”百越重複著八年前說過好多次的話。他摩挲著我的手:“你本來是我的,是我害了你。”
我安靜地聽。
百越說:“你恨我嗎?”
我輕輕地搖搖頭,我想我一定是曾經恨過他的。
但是是我提出的分手,我那時正處於病中,我們一南一北相隔太遠,我怕連累百越。
我知道,我們分手怪不了百越。我說:“我感謝你。”
“謝我什麼?”
“你指給了我奮鬥的目標,你鼓勵我努力,沒有你,也許我還在做一個小小的營業員,我們同學中現在大多數人還在三尺櫃台旁站著。”
“你有沒有將他與我進行過比較?”百越突然問我。
“沒有。”我很快回答:“你們是不同性格的兩種人,你沉穩、理智、有責任;他天真、任性、隨心所欲。”
“這你就是在比較了。我經常就拿你和她比較,我總是夢著你。”
“不要這樣,都是些過去的事了。”
“一晃二十八年,二十八年來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你。你是我的動力,以前我一直不敢來見你,我一直孤獨地奮鬥,研究生讀畢業到研究院,想來見你卻找不著人了。後來讀到博士生畢業,評了教授,我想我現在可以見你了。”
“可是,可是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什麼,你何必給自己加壓。”
“你的目標很高,你的心性很傲。”
“可是我,的確沒有要求過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