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家庭背景(1)(1 / 3)

一、索繆城的房區

某些省外的城區,總有一些看上去就會讓人感覺淒涼的房子,看到它們就像看到了最陰森的修道院、最荒涼的曠野或者最凋敝的廢墟。或許也可以這樣說,修道院的沉寂、曠野的肅殺和廢墟的破敗,這些特點那些房子都兼而有之。那樣的房子特別地安靜,在外人看來像是一些無人居住的空宅,裏麵的生活悄無聲息,不過當真有外地的陌生人走過時,破敗的房子上漆黑的窗口便會有一張毫無表情的麵孔突然探出,像僧侶一般,朝窗外冷漠而陰沉地瞥上一眼。

具有以上那些淒涼特點的住宅在索繆城裏就有一所。它坐落在直通高處古堡的街道盡頭,那是一條崎嶇不平的街道。現在已經很少有人來往。雖然一年四季冬天冷夏天熱的,並且還有幾處陰暗不堪的地方,可它卻自有它自己的特點:路麵是石頭子鋪的,始終清潔幹爽,而且走在上麵回聲清脆;街麵比較狹窄,路線蜿蜒曲折,路兩旁一排屬於老城區的房屋,仿佛一條巨蟒安靜地蜷伏在城牆腳下。有些房屋有著三百多年的曆史,古宅都是木結構的,別看年頭多倒也還結實。房屋的樣式各異,各具特色,那些熱心訪古的遊客和藝術家們走到這兒的時候不禁都要駐足觀看,欣賞著這獨具情調的索繆老城區,不得不讚歎那一片老城區的房屋上雕刻著的各式各樣的圖案,那縱橫於大多數屋頂下麵的粗大梁木,兩頭都雕著古怪的圖案,構成一溜黑色的浮雕。

有的人家橫木上覆蓋著青石板,仿佛給單薄的外牆勾出一條條藍色的線條,增加一份情趣。幾百年來,被歲月壓彎的屋頂,經過多年日曬雨淋,也都扭曲走形了;有的人家的窗台黑得十分醒目,本來在上麵精心雕刻的花紋如今也已經辨別不出來了,仿佛已脆弱不堪的朽木,在歲月的洗禮中已經承受不住貧苦女工放在上麵的棕紅色的陶土花盆,隻能夠勉強地支托著盆裏瘦長的石竹和月季。一路往前看去,有的人家大門上凸出粗壯的釘頭,並且釘頭上鐫刻著家傳的象形文字,這些象形文字是它們的祖先勾畫上去的,現在那具體的含義已無人知曉;可能是哪位新教徒表明自己信仰的記號,也可能是反新教聯盟的成員用來詛咒亨利四世的咒符;有幾戶市民階級的人家,他們的大門上刻有鄉紳的家徽,表示自己的祖輩曾經輝煌的事跡或享有的光榮,免得後人忘記。總之,這裏的門上記載了整部法國的曆史。這裏有一處破舊的搖搖欲墜的房屋,仿佛風雨一來就要倒下,不過在外牆的泥灰上,卻留下當年能工巧匠的高超手藝;破舊的房屋旁是一所貴族宅邸,石頭砌的拱形門楣上,祖傳的紋章現在還可以辨認,但是經受過自一七八九年以來一次次席卷整個國家的革命風浪的吹打後,現在隻剩下災難過後的一點兒殘餘的痕跡。

這條街上房屋的底層都是做買賣的,熱衷尋訪中世紀文物的人會發現這裏的環境跟上一代的女工習藝工場一樣簡陋樸實,既不是小店也不是貨棧。街上鋪麵低矮的店堂既無貨攤也無貨架,更不會有玻璃櫥窗了,裏麵很陰暗,內外都沒有一點兒裝潢。大門被分成上下兩截,草草地釘著鐵箍、鐵鋦;大門的上半截往裏開著,空氣和陽光從門的上半截往裏灌,或者通過氣窗、天花板和矮牆之間的空當進入店堂,下半截裝有彈簧門鈴,不斷地被人推進推出。還有半人高的矮牆是用來陳列商品的,矮牆上麵有便於裝卸護窗板的滑槽,結實的護窗板清早卸下,傍晚裝上,之後再用鐵閂鎖得嚴嚴實實。當然這並沒有為招徠顧客而精心布置的商品,陳列的商品按經營對象的不同,無非是兩三桶食鹽和鱈魚,或者幾捆纜繩和帆布。樓板的橫梁上掛幾束閃閃發亮的黃銅絲,靠牆放一溜金屬的酒桶箍,或者在幾個架子上擺出一些布匹。

走進去瞧瞧,一位有著青春朝氣的白淨姑娘,身上裹著一條潔白的圍巾,通紅的手臂露在外麵,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忙放下手中正在編織的活計,叫她的父母。這時店裏的東家就會出來聽你吩咐,態度或冷淡或熱情,全憑店東的脾性。也許成交的不過是兩個銅板的小生意,也可能是高達兩三萬法郎的大生意。

還有專門做橡木板材生意的老板坐在門口,唾沫橫飛地與鄰居聊天,看上去,他也就做些劣質的酒桶板條生意,實際上在碼頭那邊的木工廠裏,有足以供應安茹地區一切箍桶作坊全部用料的貨源。如果天氣好,他就能發財,他能算出箍桶匠們一年總共需要多少板材,而且非常準確,不超過一兩塊板材的誤差。在這裏,氣候的陰晴決定市場的盛衰。一天陽光能教他發財,一場惡雨也能讓他虧本。半天之內板材市價能跳到十一法郎或跌到六法郎。種葡萄的、有田產的、木材商、箍桶匠、客棧老板、船行老大,都眼巴巴地盼望晴天。他們怕刮風,怕下雨,也怕天旱,晚上睡覺時生怕天一亮就聽說夜裏上了凍。他們巴不得雨水、雲彩和晴暖的氣候隨他們支配。天氣讓人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愁;一會兒使人眉頭緊鎖,一會兒又讓人笑逐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