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愛情與親情(2)(1 / 3)

“好了,好了,娜農,”葛朗台聽到歐也妮的回答,說,“給你。”他把糧食櫃打開後,給她盛了一勺麵粉,順手又添補了幾兩早已經切成小塊兒的黃油。

“可是這還需要烤爐用的木柴呢,”娜農連忙把自己需要的東西統統說了出來,生怕錯過了這個難得的機會。

“好!管夠,都給你,”老財迷為了哄女兒開心,拿出了娜農需要的東西,然後傷心地說道,“薄餅你可以做,但是你要記得晚上做一個果子餡餅,也用烤爐做,這樣就省得生兩個爐子了。”

“哎!”娜農應和著,“這些不用您擔心了。”葛朗台瞅了瞅他忠實的內務大臣,那目光幾乎是父親看女兒般的眼神了。

“小姐,”廚娘呼喊說,“這回咱們可有薄餅吃了。”

葛朗台老爹捧著滿滿一下子水果,把它們放在桌子上的盆裏。娜農說:“您瞧瞧,老爺,侄少爺有雙這麼漂亮的靴子。這可是上等的好皮子,聞起來還香噴噴的呢。這靴子是用什麼擦的呀?還能用您調的蛋清鞋油嗎?”

“娜農,我想蛋清會把這靴子的皮弄壞的。最重要的是你得跟他直接說,你根本不知道如何給摩洛哥羊皮上油,對,我看這就是摩洛哥羊皮。你要是這樣對他說,他可以自己去街上買鞋油了。聽人說往鞋油裏加糖,這樣擦出來的皮子會更亮。”

“如果真是往鞋油裏加糖,那不是可以吃了嗎,”女傭拿起皮靴把鼻子湊過去聞了聞,“哎喲!真的和太太的科隆香水一樣香。我從前都沒見過這樣的皮子。”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穿靴子的人還沒有靴子值錢呢,你覺得這樣的事兒很罕見嗎?”

“老爺,”等葛朗台關好水果庫房的門以後再次返回廚房時,娜農問,“您不打算一星期做一兩次罐燜肉嗎?以此來款待您的……”

“行啊。”葛朗台爽快地答應著。

“那我得去肉鋪。”娜農聽到葛朗台回答得如此爽快,馬上就想把肉鋪的肉搬回來,恐怕他會再有變化。

“完全沒必要。您還是給我們做罐燜雞湯吧,佃戶們是不會讓你有時間清閑的。待會兒我就去通知高諾瓦葉一聲,讓他給我打回幾隻烏鴉。這樣的野味燉湯真的再好不過了。”

“老爺,聽說烏鴉是吃死人的,真的是這樣嗎?”

“你可真笨,娜農!烏鴉和我們有什麼區別?不也是有什麼吃什麼嗎?難道人就不會吃死人嗎?什麼叫遺產?”葛朗台老爹似乎把自己要說的話一口氣都說了出來,感覺自己再沒有什麼要說的了,他把懷表掏出來,看到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才吃早飯,就伸手拿過帽子,親吻了一下女兒說:“你想和我到盧瓦河邊的草地上去散步嗎?我剛好要去那兒辦點事兒。”

歐也妮走過去把那頂係著粉紅色綢帶的草帽戴在頭上,父女倆就這樣沿著曲折的街道走去,他們一直走到廣場。

“二位這麼早是去哪裏啊?”克呂旭公證人跟葛朗台打招呼。

“去轉轉,”葛朗台回答說。他心中也清楚,克呂旭根本就沒有清早散步的習慣。

當克呂旭公證人聽葛朗台說要出門轉轉,他憑借自己多年的經驗就知道這裏麵一定有好處可以獲得,於是他趕忙跟了上去。

“怎麼,您也想跟我一起去嗎,克呂旭?”葛朗台對公證人說,“您是我的朋友,我必須要讓您看一看,總是有那麼多愚蠢的人把白楊種在肥沃的土地上……”

“聽你這麼一說,盧瓦河邊的草地幫您賺回的六萬法郎根本算不上什麼了?”克呂旭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問道,“您這還不算幸運嗎?……在您砍樹的時候,南特那時正需要白木,那時候幾乎每棵都可以賣到三十法郎!”

歐也妮聽著公證人和父親的對話,此時她不知道她已經麵臨一生中最特殊的時刻了,公證人即將引導葛朗台老爺說出有關女兒終身大事的決定。就在葛朗台走到盧瓦河畔肥沃的草場時,那裏的三十名工人正在把白楊留下的樹坑填平。

“克呂旭先生,您過來看一看,這一棵白楊樹到底占多大的麵積,”葛朗台說。說完,他朝一個工人喊道:“讓,把你的尺子拿……拿來……量一量四邊。”

“每一邊是八尺長。”工人量過之後告訴葛朗台說。

“四八三十二,一棵白楊占用了大約三十二尺的土地,”葛朗台把自己剛剛算過的數字告訴克呂旭,“這一排我一共種了三……百棵白楊,是這樣的吧?那我們來計算……三百……乘……乘……三十……二……換句話說……它們把我……五……五百堆幹草,再算上兩邊的,一共是一千五;中間還有幾排也是一千五。那我們就算……算一千堆幹草吧。”“好,”克呂旭幫葛朗台計算說,“眼前有一千堆這樣的幹草,那麼大約就已經值六百法郎了。”

“準確地說……說……應該是一千二百法郎,因為我們還會再割一茬,這樣就又能賣三四百法郎。那麼,您……您……算一算……一年一……一千二百法郎……如果四十年算下來……再加……加上利……利息……一共有……多少,您知……知道吧。”

“那我們就先算它有六萬法郎吧。”公證人說。

“是吧!一共……共……隻有六萬法郎。那好,”老葡萄園主開始不結巴了,“四十年的白楊兩千棵還賣不到五萬法郎。那我這就是虧了啊。我忽然發現這其中有紕漏啊。”葛朗台對於自己發現了其中的漏洞格外地欣喜,“讓,你現在把樹坑都填平,隻有盧瓦河邊的那一排先留著不用填平,然後你再去把我買回來的白楊樹苗栽在那裏。種在河邊,那些樹木就可以依靠政府出資來施肥澆水了。”說完,他朝克呂旭笑了一下,連他鼻子上的肉瘤都附和著顫動了一下,這就像是最最陰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