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被遺棄的女人(2)(1 / 3)

“沒錯,就是她。”那位女客回答他說,“自從阿瞿達侯爵結婚以後,她就搬到庫爾瑟勒來居住了;這裏沒有一家高貴的人家接待她,何況她自己也很聰明,不會不知道自己地位的困難,因此她也不想辦法見任何人。特·尚皮涅勒先生和其他幾位先生曾經去過她的家裏,她隻接待了特·尚皮涅勒先生,也許是因為他們是親戚的緣故。老鮑賽昂侯爵娶過尚皮涅勒家長房的一位小姐,因此他們家同鮑賽昂家有姻親關係。雖說特·鮑賽昂子爵夫人被認為是勃艮第家族的後裔,但是一個同丈夫分居的女人,我們這兒可是不能接待的,這您是知道我們的。雖說這是一種舊思想,但我們很笨,我們仍然要保持這種舊思想,子爵夫人實在不應該逃到這兒來。因為特·鮑賽昂先生是個高尚文雅、出入宮廷的人,這樣的人一定會很講道理,隻有他的妻子才是個瘋子……”特·尼埃耶先生表麵上還在聽女客說話,實際上已經聽不進去了。他的腦子裏湧現出千百條想入非非的念頭,他的想象力感覺到豔遇正在向他微笑招手,靈魂正在預感到種種無法言說的快樂、驚恐和種種故事,也正在孕育著渺茫的希望。雖然現在還沒有人可以為千變萬化的幻想提供養料,使它固定下來,但是還能有什麼語言能形容這種豔遇的魅力呢?此時他已經魂遊天外,心思已經不受控製,能朦朧地草擬出許多難以實現的計劃,這些都生產出幸福愛情的萌芽。但是誰又知道這個愛情的萌芽不是已經包含著全部愛情了呢,正如種子包含著豔麗的花朵以及花朵的芬芳和鮮豔的色彩。

特·尼埃耶先生對重要的一點根本就不是很了解,那就是特·鮑賽昂夫人之所以逃避到諾曼底來,就是因為她經曆過一件被大多數女人羨慕和譴責的轟動巴黎的情事,特別是因為她的青春和美貌的魅力幾乎可以證明發生故事的原因完全是合乎情理的。一切名聲都擁有一種難以想象的威信,但是這名聲從何而來沒人會理會。對於女人來說,罪惡的光榮可以消除罪惡的恥辱,就如同古代的家族一樣。一個家族可以拿自己的家族內被斬了多少首級作為光榮,同樣的,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也可以用幸福的愛情或者悲劇的戀情獲得不幸的名聲,因此也就變得更加吸引人。她越是叫人憐憫,就越能引起同情。隻有平凡的事物,平凡的感情和庸俗的意外事件才不會吸引人們的視線,讓人們毫不留神。如果我們能夠吸引別人的視線,我們就會顯得偉大。事實上,隻要我們使自己高人一等就會讓人看見我們,而群眾總是不自覺地對高大的事物產生敬佩的感情,卻從不過分追究是人們究竟是用什麼方法變得高人一等的。這時候,加斯東·特·尼埃耶覺得特·鮑塞昂夫人正一步步地吸引著自己,原因就是上述理由對他暗中的影響,也或者是因為他的好奇心,又或者是目前的生活需要有點趣味,總之,原因有一大堆,很難說清楚具體是什麼,我們通常隻能用“命中注定”四個字來作全麵的解釋。特·鮑賽昂子爵夫人的形象在他眼前突然出現,帶著優雅的氣質,她就是他的新世界,在她身邊一定會產生不安、希望、抗爭和勝利。子爵夫人與加斯東每天在這些客廳看見的庸俗婦女不同,她是一個女人,總之,是他在這個冷漠的社會裏沒有遇見過的一個女人。在這個虛偽冷漠的圈子裏,鉤心鬥角代替了感情,禮貌變成了敷衍,最簡單的意見都包含著傷害人的成分,使聽的人難受,使說的人也難開口。特·鮑賽昂夫人喚醒了加斯東沉睡在心中的青年時代的夢想和他一直找不到宣泄機會的強烈感情。那天晚上剩下的時間裏,加斯東·特·尼埃耶變得心不在焉。他在苦苦思索進入特·鮑賽昂夫人府裏的方法,但是這種方法並不存在。一個聰明的女人會猜到一切,如果聰明的女人能夠被新奇的或者精美的東西吸引的話,那麼那東西一定是非同一般的,因為她們的要求是非常高的;在她們身邊進行取悅她們的艱苦工作,成與敗的機會是相等的。而鮑賽昂夫人就是一個聰明絕頂的女人。更何況這位夫人除了感情的遭遇值得驕傲以外,還有她的姓氏給予她的光榮。所以她現在極度孤獨的生活,其實僅僅把她同外界社會隔開了最微不足道的一道圍牆。這樣看來,一個陌生人,無論他出生在什麼望族之家,想要進入她的府邸似乎都是不可能的。盡管這樣,第二天早上,加斯東還是朝著庫爾瑟勒樓房的方向散步去了,而且他在樓房圍牆的周圍轉了好幾圈。在他這種年紀,最容易對自己的幻想信以為真,此時他正是受自己幻想的迷惑,穿過牆洞或者越過牆頭不停地向裏麵張望,有時他也仔細地凝視那些開著的百葉窗,或對著緊閉的百葉窗沉思。他希望偶遇一個浪漫的機會,然後把他帶到子爵夫人的身邊,他隻在預估這樣的機會能產生的結果,卻沒有想到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他一連幾個早上到這兒來散步,都毫無結果;不過,他每來散步一次,那位背負戀愛創傷而離群獨居的女人,在他的心裏形象就變得更高大一分,而且已經進駐到他的靈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