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被遺棄的女人(7)(1 / 3)

“夫人,如果我接受了您的建議,發誓以後不再愛您,甘心當一個平庸的人,那我就活該倒黴了,您總承認這句話吧?不,我不能按照你說的去做,我發誓要永遠忠於您,直到死亡。啊!就請拿走我的生命吧,除非您不怕在您的生命中增添良心上的不安……”

那是鮑賽昂夫人動身去日內瓦之前,他寫給她的信。在信的下麵,侯爵夫人加了一句:“先生,您自由了。”落款是克萊爾·特·勃艮第。

特·尼埃耶先生從此回到了他母親的家裏。二十天以後,他娶了斯特凡妮·特·拉·羅迪愛爾小姐。

如果這個平凡而又真實的故事就以這樣的結局結束了的話,那讀者簡直要喊這是一場騙局了。誰沒有比這更有趣的故事可以敘述呢?要想使這篇故事免受批評,可以有兩點:其一就是結局奇特,不幸的是這結局卻是事實;其二就是這個結局可以使那些可憐的人,他們曾經嚐過無邊風月產生的至高無上的滋味,卻又親手毀壞了這種幸福,或者被殘酷的命運破壞了這種幸福,現在又重新產生了無數的回憶。

事實上,同特·尼埃耶先生決裂以後,特·鮑賽昂侯爵夫人根本沒有離開她住的瓦萊盧瓦古堡。因為種種必須埋藏在女人心裏的理由,而且這專屬於她自己的理由是每個女人都能猜得出的,在特·尼埃耶先生結婚以後,特·鮑賽昂侯爵夫人仍然繼續住在古堡裏。隻是她的隱居是絕對保密的,除了她、她的貼身女仆和雅克以外,古堡裏的下人誰都見不到她。她要求在她的住所裏要絕對保持安靜,她寸步不出閨房,唯一的例外就是到瓦萊盧瓦的小教堂裏去,每天清晨鄰近的一個教士都會到這兒來為她主持一台彌撒。

特·尼埃耶伯爵結婚以後沒有幾天,夫妻關係就變得十分冷淡了,這讓人可以認為他是幸福的,也可以認為他是不幸的。

但是他的母親對所有人都說:“我的兒子十分幸福。”

和許多其他的少婦一樣加斯東·特·尼埃耶夫人也很平庸,她溫柔而有耐心,結婚一個月以後她就懷孕了。一切都十分符合固有的傳統的觀念。特·尼埃耶先生待她十分好;除了他在離開特·鮑賽昂侯爵夫人兩個月以後,變得極端心神恍惚和愛沉思以外。但他的母親說他向來都是沉默寡言的。

度過了七個月不冷不熱的幸福生活以後,就發生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在表麵上看來是無足輕重的小事,然而這些小事卻顯示著故事主人公思想的大發展,顯示出他的過分紛亂的心情。這些隻能簡單地加以敘述,不能由哪一個人隨意去加以解釋。有一天,在馬內維爾和瓦萊盧瓦的田野裏,特·尼埃耶先生打了一整天的獵,途中路過特·鮑賽昂夫人的花園,他叫人們把雅克找來,他等著他。等到那個隨身男仆來了以後,他問他:

“侯爵夫人還是很喜歡吃野味嗎?”

雅克作了肯定的回答。於是特·尼埃耶先生就說了很多似是而非的理由,還給了他一大筆小費,目的是要雅克幫他一個小忙:把這些他獵得的野味留下來給侯爵夫人。雅克則覺得他的女主人是吃由她的狩獵人打死的鷓鴣,還是吃由特·尼埃耶先生打死的鷓鴣,其實並沒有多大的關係,更何況特·尼埃耶先生已經表示了不願意讓侯爵夫人知道這些野味的來曆。

“野味是在她的領地上獵來的。”伯爵這樣說。

一連好幾天,特·尼埃耶先生一大清早就動身去打獵,隻有晚餐才回到家裏來吃,但他從來也沒有帶獵獲物回家,雅克也一直參與著這個天真的騙局。就這樣過了整整一個星期,特·尼埃耶先生的膽子大了起來,他寫了一封長信給侯爵夫人,並想辦法送到了她的手上。但是這封信連拆都沒拆就給退回來了。當侯爵夫人的聽差把這封信送回給他的時候天色快黑了,特·尼埃耶伯爵的妻子正在鋼琴上刺耳地彈奏埃羅爾德的隨想曲,而伯爵就坐在客廳裏聽音樂呢,突然間,他奔出了客廳,像一個人飛去約會一般,向著侯爵夫人的家裏飛快地跑去。他從一個熟悉的缺口跳進了花園,慢慢地走過園中的小道,還不時地停下來一會,似乎是想平靜一下突突的心跳聲;走近古堡以後,他細細地聆聽周圍的響聲,聽到那些仆人都在吃飯。他就一直向著特·鮑賽昂夫人的臥室走去,悄無聲息地一直走到她臥室的門口,侯爵夫人從來不曾離開她的臥室,因此特·尼埃耶先生在那裏能夠借著兩支蠟燭的亮光,看見侯爵夫人消瘦的麵容,蒼白著小臉,坐在一張大沙發上,她低著頭,垂著雙手,眼睛就像在盯著一件她看不見的東西。這是一幅表現得最完整的痛苦的形象。這個姿態裏似乎隱藏著某個朦朧的希望。可是誰又知道克萊爾·特·勃艮第是向過去凝視,還是向著墳墓凝視呢。或許特·尼埃耶先生的呼吸發出了微弱的響聲,或許他的眼淚在黑暗裏閃了光,或許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也或許是他的出現必定要產生一種感應現象,這種現象習慣性地出現既是真正愛情的光榮,也是它的幸福和證明。總之,特·鮑賽昂夫人慢慢地向著門口回過頭來,看見了她舊日的情人。於是特·尼埃耶先生向前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