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工廠的大門(5)(1 / 3)

回家後,金麗又一次問起了軸瓦的事情,但劉誌章似乎已經對那種聲音不感興趣了。他岔開金麗的話題說,你說我怕過誰嗎,我長這麼大也沒怕過誰呀?小時候,在我家那一片我還是一個打架王呢!你不知道,有一次我一個人和六個小子打架,打了沒五分鍾,撒丫子跑開的竟然是那六個小子。金麗說,好漢不提當年勇,你當年是打架王又有什麼用,現在對你來說,能保住目前位置就是英雄。金麗說到這壓低聲音又問,真的就沒有人聽出那種聲音是異常的?劉誌章說,異常不異常對我巳經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要變成另外一個人。金麗疑惑地問,你要變什麼樣的人?劉誌章說,痞子,聽到了嗎?我要變成一個痞子。金麗皺起眉頭說,我看你不像個痞子。劉誌章說你看我像什麼?金麗說我看你像神經病。

金麗惡作劇般的回答令劉誌章十分的氣惱,他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汙辱,但他並沒有衝金麗發火,他清楚這種汙辱絕不是金麗一個人帶給他的,那麼又是誰帶給他的呢?劉誌章歎了口氣,他一時也想不清楚。

金麗去另一個房間監督女兒寫作業去了,劉誌章則走到窗前,他伸出脖子向樓下望了望,在確認樓下的過道上沒有一個人影之後,隨手拋出了一隻玻璃茶杯。玻璃的爆裂聲從下麵傳上來,很有一種振奮人心的效果。然後,劉誌章來到鏡子前,他麵無表情,一點一點地抬起右手,他又一次握住了一隻假想中的手槍,並且朝著鏡子裏的自己瞄準。他閉上眼睛,這一瞬間他好像聽到了子彈射出槍膛的脆響聲,這與眾不同的響聲變成了一個亮點一下子跳進了他的腦海。

既然功臣做不成,那就做一個痞子吧。劉誌章這樣對自己說。

第二天晚上,劉誌章去了一趟老孫的家。自打金麗下.崗後他的家就從市區搬到了郊外的電廠住宅區,住這要比住市區省許多的費用,為了節約開支,他們一商量就搬了過來。剛過來的時候他曾是老孫家的常客,後來老孫一路升職,做值班長的時候劉誌章還經常去,做專職工程師時他就很少去了,後來老孫做了分廠廠長,劉誌章就再也沒登他的門。此時登門造訪,令老孫感到十分意外。

但老孫對劉誌章還是熱情有加,他老婆還為劉誌章沏了一杯上好的鐵觀音茶。待劉誌章坐穩了,老孫才說,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你可是好幾年沒來了?劉誌章努力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你是領導,我怕給你添麻煩呀。但這是過去的想法,現在我想開了,不管你當了多大的官,我們不還是朋友嗎?你這個門我是不該不登的。老孫笑道,這就對了,咱倆一起進廠,一直都很談得來,你的才能和記憶力我是相當佩服的。尤其你講國際大事,老沒聽了怪想的。劉誌章抖擻精神說,你愛聽我現在就給你來一段,老美不是剛打敗伊拉克嗎?剛占領巴格達的時候沒有逮住薩達姆,小布什就問老布什,你說這薩達姆能躲到哪去呢?老布什說,我在當駐中國大使的時候曾看過一部中國電影《地道戰》,那地洞大洞套小洞,洞洞相連,藏個人像往海裏扔根針一樣。你說這薩達姆會不會鑽地洞了?小布什說,有道理,我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這個薩達姆找出來。可是可是……

老孫問可是什麼,劉誌章結結巴巴說,不知為什麼,我的講演水平今非昔比了,講著講著就講不下去了,剛講的時候故事線條也是清晰的,苛講一會兒就一堆亂麻了。老孫拍了拍劉誌章的肩頭,寬容地說,講不下去就別講了,別難為自己,咱們還是聊點別的吧,對了,我剛參加完廠裏的中層幹部會,高總在會上強調,減人增效仍將是今年廠裏工作的重點,管理上也要上檔次,每季度的考試要堅持,末位淘汰製要進行下去,每個月搞一次民主評議,每個班組最差的要下,值班睡覺的要下,遲到早退的要下,出了事故的要下……劉誌章打斷老孫的話說,下下下,下餃子呀?老孫說,你可別拿這不當回事,到時候出了問題你可別怪我沒跟你透底兒,上班的時候精神點,別犯困,下班後用點功,其實你也不用太用功,你不是過目不忘嗎,技術上的問題能難倒你嗎?劉誌章歎口氣說,技術上的問題是難不倒我,可這下下下的把我嚇怕了,我們家可全靠我吃飯呢!老孫說,其實下崗也不見得是什麼壞事,有多少下崗職工另謀職業走出了成功的道路,有的在原單位什麼也不是,換一個地方就當了部門經理,有的經商做買賣發了大財,成了私營企業家。就說你吧,腦瓜那麼衝,我總覺得把你放在值班室是屈才了,換個地方,說不定你會有大出息。劉誌章連忙打斷老孫的話說,你別這麼說,你一這麼說我的脊背就發麻,好像我明天就要下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