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後溝曆險記(1 / 1)

1996年夏季,後溝遭受了幾十年不遇的洪水襲擊。由於當時“312”國道已被洪水衝斷,交通一度處於癱瘓狀態,給生活和自救工作帶來了諸多困難。

聽說有幾戶人家房屋進水,幾乎斷炊,我便主動請纓,率領一幹人馬,捎帶著油麵、蔬菜等物品前去慰問。“312”國道走不成,隻能跨過蘭新鐵路上七個達阪。而七個達阪山高坡陡,道路十分險峻,平時除了放羊娃偶爾造訪之外,很少有人問津。走這種山路,臥車根本不行,隻得換乘吉普車前行。給我們開車的是一位土生土長的當地師傅,個子不高,身體健壯,見人總是憨厚地笑著。因為姓穆,我們就叫他穆師傅。別的司機臨行前,不是打開引擎蓋子瞧瞧,就是用腳踢踢車胎,檢查檢查車況如何;而穆師傅則不同,他認真地準備著與車毫不相幹的幾樣東西:一暖瓶熱茶,兩塑料桶自來水,外加一根粗長的繩子。我就有些納悶,止不住問道:“你帶這些東西有啥用?”他笑笑說:“上了路就知道了。”

果然不出所料,我們剛剛上了兩個達阪,前後兩輛吉普車就都先後開鍋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自來水一下子就派上了用場。烈日也確實毒得夠嗆,我們條件反射似的,一個個渴得嗓子開始冒煙,喝礦泉水都不管用,於是就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暖瓶裏的“燙心”茶。就這樣,車是開開停停,人是擔驚受怕,本來隻有幾千米的路程,如此一繞,硬是足足折騰了一個上午。

我們的到來,無疑使災民感受到了一種安慰,仿佛見到了久別的親人,抓住我們的手不放。我們卸下慰問物品之後,就開始逐戶進行災情登記。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才又聽說前方河對岸還有幾戶人家,其中一戶有個小孩子病了,大人著急萬分,急需救助。

聽到這個消息我不能不去。蒙受財產損失本身就是一個打擊,如果孩子再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雪上加霜。然而,雖說此時特大洪峰已經過去,但由於天山積雪正在融化,整個後溝河床水流時漲時落,變幻無常,讓人不知深淺,因而不敢輕舉妄動。我征求穆師傅的意見,他彎下身拾起一塊石頭扔向河裏,然後對我說問題不大。隨後經過幾次細心探路,才算平安到達河的對岸。

都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在我們接上孩子和大人準備返回時,卻意外遇到了險情。雖說還是來時那條路線,可是因為正好趕上河水悄然見漲,剛一到河中心,吉普車猛一下子就熄了火。緊接著水就灌了進來,我們急忙跳下車,趕緊將孩子和大人緊急向安全地帶轉移。這時候,我就看到開車的穆師傅手中拿著那根繩子,一頭係於自己腰上,一頭交給隨行的小王,而且嘴裏不住地高聲叮囑小王要摸著石頭過河,小心謹慎地探出一條前行的最佳線路。就是憑借著這根繩子,我們最終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將孩子和大人艱難送了過去。雖說精疲力竭,卻也感到無比欣慰。然而,危機並沒有隨著孩子和大人的平安渡過而解除。因為當輪到我再過河時,河水不知不覺又漲了不少,水深至胸,行動艱難,每挪動一次腳步,必須使出吃奶的勁才行。我平常總是恥笑別人暈這暈那的,不曾想今天我也有暈水的時候。我突然間覺得除了白茫茫一片之外,眼前什麼也看不見,大腦似乎也出現了空白,輕飄飄、空蕩蕩的。於是,腳下一滑就是一個趔趄。水很快就淹到了脖子,我就隱隱約約聽到有人開始在拚命喊叫,但除了我的名字,其他什麼都聽不清楚。我下意識地抓緊繩子,攢足了勁兒掙紮著向上挺立著身體,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直到站穩腳跟為止。說到底還是繩子兩頭的力量足,作用大,硬是將我的身子給拽直了,才使我最終沒有倒下,否則……

事後,我總是愛屋及烏,覺得繩子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而對那位穆師傅的欽佩和感激之情,也隨之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