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家園或一個春天的童話(1)(1 / 3)

飛翔的鴿群像扇麵一樣把風送過來

過上一兩天,我們當中就會有一人爬上房頂,一手搖著帽子,一手遮著眼睛,昂著頭看一群天上的鴿子。實際上天空飛著不止一群鴿子,有時候兩三群,有時候四五群,鴿群有大有小,大的二十來隻,小的也就七八隻,飛上飛下,左右盤旋,仿佛一麵飛翔在天上的扇子,呼啦啦扇過去,又呼啦啦扇過來,似乎有一股股涼風從天上吹下來,讓人感受到一種涼爽和愜意。

忙裏偷閑環顧一下四周,映入視野的幾乎都是清一色平房,間或一兩座樓房,就像羊群裏的駱駝,在我們眼裏就算是高樓大廈了。不過最顯眼的還是紅山,還有紅山頂上那座寶塔,每當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寶塔四周金光閃閃,仿佛太陽裏生長著一個金色柱子,那麼神秘,那麼令人不可思議。

紅山腳下就是河灘,一條坑坑窪窪的沙石路,大卡車跑得快一些,“砰”的一聲碾飛一顆鵝卵石,撞在紅山石壁上,巨大的回聲,甚至能將熟睡的嬰兒驚醒。院裏那個叫司馬義的光棍說,河灘原來就是西河壩,水多的時候,嘩啦啦的流水像一群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喧鬧得很。以前我也聽東山的伯父講,原來西河壩一帶全是黑壓壓的榆樹窩子,水多,野豬也多,晚上一個人騎馬從那裏經過,似乎總能聽到一陣野獸出沒的聲音,頭發根子都奓起來了。

這麼一想,我的腦子就有些轉過彎了,不然老覺得河灘上那座西大橋名不符實。“河灘沒有水,咋還修了一座橋呢?”曾經有一段時間,我還為這個不是問題的問題傷透了腦筋。原來我們所生活的烏魯木齊這個城市,盡管現在河灘成了幹灘,然而以前還真的是一條泄洪道呢,尤其到了洪水時節,河水漫灘,出行艱難,把一座城市一劈兩半,無論城東還是城西,洪水一來就隻能望“灘”興歎了。

司馬義光棍還說,早在清朝的時候就有西大橋了,然而很快就被洪水衝垮了,後來修了一次,又倒塌了,然後再修,再度被洪水衝毀。“‘清索拉德’修的啥橋,咋這麼‘納恰爾’?”維吾爾語中“清索拉德”就是清朝,我們隻知道那是中國最後一個封建王朝,但距離現在的具體年代怎麼也算不出來,就連司馬義光棍掰著指頭算來算去,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而“納恰爾”就是“劣質”或者“薄弱”的意思,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連接城東城西的一座重要橋梁,怎麼說衝毀就衝毀、說倒塌就倒塌了。

“那是啥橋,‘雅嘎西’,‘雅嘎西’!”司馬義光棍把“雅嘎西”三個字咬得很重,說話時嘴咧得很開,露出一排被莫合煙熏得焦黑的牙齒。難怪接二連三修橋呢,原來都是木頭橋啊!“現在的西大橋為啥這麼結實,鋼筋水泥修的!”司馬義光棍自問自答地說,好像橋是他修的,麵部表情一下子燦爛起來。我們這才弄明白,我們來來回回經過的這座漂亮寬闊,關鍵是安全的西大橋,是1959年才修的一座新橋,甚至“橋齡”比我還小一歲呢。

我想起來了,除過西河壩這個名字,沿著河灘往上走,還有一個叫“河壩沿”的清真寺,也就是在小西門那個地方,由此印證司馬義光棍所說的西河壩這個名稱客觀存在。司馬義光棍是我們院子唯一一個未婚大齡青年,住在院子最靠東門的一個小院子裏。我們的院子說具體一點,就在紅山腳下,河灘路邊,南邊是紅山商場和第三小學,向北是民航局和西北路,往西越過郵電局,可以看到妖魔山,和山上的另一座寶塔,再往南就是西大橋以及附近的新疆日報社和人民公園。

院子呈東西走向,長長的、窄窄的,而且大院子套著一個個大小不等的小院子。夏天還好,到了冬天就麻煩了,不但天寒地凍,雪也是一場一場連著下,戴著皮帽子、穿著大頭鞋,依舊感到冷得鑽心透骨,如果沒有手套,手指頭就凍得痛。並且都是土木結構的土坯房,一層一層的積雪壓在房頂上,得不到及時清除,到了冰雪融化的時候,或許就有牆倒屋塌的危險。所以雪一停,房頂上都是掃雪的人,掃一陣,跑到煙囪前烤一陣,不然手就有凍僵的可能。如果房後沒有房子,就是幸運的,可以直接把雪掃到房後,隻受一次累、挨一次凍。要是正好後牆挨著別人家前院,就隻能先將積雪掃到自己家小院,再由小院鏟到大院,直至最後清除至大院之外。然而總有遺漏和拋灑情況發生,因而冬天無論大院還是小院,都會結一層冰,人走路都小心翼翼的,不然就會跌跤。到了春上,雪一化,滿院子汙泥濁水,於是有好心人找一些磚頭,依次擺在可以下腳的地方,年輕人還好,腿腳麻利,身體柔韌性強,隨時能掌握重心,不至於一個趔趄接著一個趔趄糊一身髒泥,掃興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