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貨郎是生意人,在大十字一帶開了幾個鋪麵,經營著布料和茶葉,生意一直很好。有時候有意進一批金絲絨,低價賣給院裏的鄰居,當窗簾或者做裙子,都很上檔次。那是我們不懂什麼叫“趕大營”,隻知道劉貨郎是挑著貨郎擔子,一路做著買賣從天津來到烏魯木齊,不管是哪裏來的,一個院子住著,彼此就像一個大家庭,和和美美過自己的日子。
雖說妖魔山稍微遠一點,但對我們這些半大孩子來說,根本不在話下,說著笑著唱著就到了。實際也沒有什麼特殊目的,隻是出於好奇想遊玩,因為劉貨郎還有這樣的歌謠讓我們記憶深刻,一個是“妖魔山戴帽,放牛娃睡覺”;一個是“雲罩妖魔山,地下水漂船”。不明白一座妖魔山,咋就硬是跟天氣扯在了一起。
妖魔山幾乎沒有一棵樹,草也不是很旺盛,除非趕上春天雨水多,看上去才綠油油一片,轉眼到了夏季,熱風一吹,草就變得枯黃,和山下的馬料地相比,顯得十分荒涼。馬料地也是烏魯木齊的一個老地名,顧名思義,就是種草的地方,據說清朝時候,附近就是兵營,兵營養著一匹匹戰馬,因而種著一片片苜蓿。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在這裏體現得非常鮮明。
我們喜歡春天去妖魔山,這時候老鴰蒜漫山遍野都是,隻要帶一個小鏟子,一會兒工夫就能挖滿衣兜和褲兜。老鴰蒜還真的就像一頭蒜,白白淨淨的,看上去好看,吃著也甘甜,根本沒有大蒜的那種辛辣和臭烘烘的味道。
老鴰蒜的莖不長,葉子也不多,開出的花卻很漂亮,黃燦燦、鮮靈靈,好像是誰丟失的一方方黃手絹,充滿詩情畫意。雖說都是老鴰蒜,開一樣的小黃花,那種被稱為“鞠律胡子”的老鴰蒜,卻是有毒的,吃了很有可能導致中毒,區別的辦法,就是看葉子,甘甜的老鴰蒜葉子寬、不帶卷,有毒的老鴰蒜葉子窄,自來卷。
有一次秋天去了妖魔山,說是逮小鳥,卻一隻小鳥也沒有碰上,倒是返回的時候,意外發現了一個馬蜂窩。那是一個廢棄的石板窩子,同去的“亞生草包”突然肚子疼,就電打一樣跑到石板窩子,然而很快又提著褲子,電打一樣跑出來了,一問才知道,碰到馬蜂窩了。“馬蜂就像蒼蠅一樣,‘嗡嗡’叫著撲到我的臉上!”“亞生草包”氣喘籲籲,臉漲得通紅。“趕快另外找個地方解決問題吧,不然就拉到褲襠了!”不知道誰衝著“亞生草包”喊了一聲,他就條件反射一樣,“噔噔噔”再次跑向一個壕溝,而我們則貓著腰、低著頭,一步一步逼向石板窩子。
是一個不小的蜂窩,好像一棵顆粒飽滿的向日葵,懸吊在一塊突出的石板底下。受到驚嚇的馬蜂,再一次因為我們的到來而飛進飛出,亂成一團。見來者目標直對蜂巢,頓時又呼啦啦傾巢出動,劈裏啪啦打在我們的臉上、身上,甚至手上,我好像突然頭上被蜇了一下,一陣鑽心的疼痛,哥哥急忙擤一把鼻涕,胡亂在我的頭上抹了一陣,問我疼不疼了,我一邊連連說疼,一邊脫下衣服衝過去蓋在石板上,心想著就此消滅蜂群。
然而不但沒有消滅馬蜂,反過來因為馬蜂掀起新一輪攻勢,我一時慌亂,就把衣服忘在石板上了。在進退兩難時,哥哥又急中生智,號召我們用道匝石進行反攻。好在我們人多,身旁就是一堆堆道匝石,頃刻間石頭像雨點一樣飛向馬蜂窩。
到頭來,馬蜂似乎沒有受到多少傷害,而我的衣服卻布滿了一個個小窟窿。頭上挨了一下,衣服又成這個樣子,我委屈得不行,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就聽哥哥說:“能將衣服咬出一個個小洞,這馬蜂還真厲害呢,僵持下去沒有好處,我看還是趕快撤吧!”一開始,我還真相信衣服上的小洞是馬蜂咬的,等回到家,被父親劈頭蓋臉訓斥一頓,這才感覺哥哥撒了一個彌天大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