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數風流人物(1 / 2)

三十年前高考製度的恢複,讓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各界青年,一夜之間美夢成真,成了大學的一名學子。這一群體最大的特征就是年齡參差不齊,最大的與共和國同齡,早已兒女繞膝;最小的剛剛走出校門,充其量十八九歲。

我也有幸成為這個群體的一員。特別是來自一個偏遠省份,生就一副高鼻梁、深眼睛的少數民族麵孔,自然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更多的則是溫暖的關懷和親切的交流。甚至不知不覺間同學們索性開始叫我“寶貝”,就像一個昵稱似的,聽上去尤其順耳。即便現已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隻要有同學自遠方來,依然這樣叫我的名字,仿佛就像昨天,讓我心中充滿了懷想。

同窗四年,寒來暑往,有許多人和事已經銘刻於腦海,留下難忘的記憶。現如今,有的同學已經成為學科帶頭人,學術上自成一家。有的則是造福一方的父母官,為發展地方經濟殫精竭慮,辛勤奉獻。有的也許退休在家,或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或編纂文集,正在發揮餘熱……

我自小敬仰學者和教授,雖幾經努力陰差陽錯,卻也初衷不改,堅持不懈。不過不在意頭銜和虛名,而是打內心樂於潛心研讀,特別是同學那些充滿智慧的學術成果,隻要碰到了就愛不釋手,如同戀人一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種如饑似渴的癡迷程度,就像是出自於自己筆下一樣,幾近極致的境地。

張瑞甫,大學教授,研究生導師。我之所以第一個提及他的名字,完全因為女兒的哲學專業,先是在中國人民大學,後來是在北京大學。早年我們上大學,雖說也有哲學課,卻不曾引起我的興趣。一則這是一門公共課,得過且過就行。二則太過枯燥,不要說亞裏士多德的形而上學,柏拉圖的“四線段”比喻,讓人雲裏霧裏不知所雲;就是那些多如牛毛的一個個拗口學派,記不住名字不說,而且往往張冠李戴,貽笑大方。可是女兒偏偏學了哲學,從大學到研究生,同樣一個專業,始終樂此不疲。

我就自然想起張瑞甫,一個憨厚卻又執著的“哲學迷”。當別人都在為必修課緊張複習之時,他卻手捧一本哲學讀物,一邊讀,一邊不停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麼。有的時候同學發現他雖然手翻著書頁,眼睛卻望著遠方,而且口中念念有詞,好像是在和一個偉人交流著什麼一樣。

我清楚記得張瑞甫當年的樣子:一頂藍色帽子,一身藍色衣褲。到了冬季就套上袖套,衣服領子也換上栽絨的,而且動輒縮著脖子,雙手也交叉塞進衣袖裏,給人一副很冷的感覺。

走路不慌不忙的他,說話也是不緊不慢的,見到我時“寶貝、寶貝”叫著,一口的魯西南口音。印象中張瑞甫在校時就在學報上發表了論文,這讓他越發對哲學傾注更多的心血,而且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不僅留校成了教授,而且因為創立“人生最優化原理”和“社會最優化原理”,多次榮獲國家和省級重大獎勵,並且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成了一名赫赫有名的大學者。

韋建國,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因為在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方麵的突出成就,曆任陝西外國文學學會副會長,全國高校外國文學教研常務理事。

我和韋建國都來自新疆,他是壯族,我是維吾爾族。在校期間我們一直在清真灶吃飯,因為長期生活在多民族居住的邊城伊寧,他就多了幾個舌頭,維吾爾語俄語說得呱呱叫,讓別人羨慕得不行。

從名字上就能知道他是1949年生人,加之又是帶薪上學,無論閱曆和經驗都在許多人之上。他告訴我們上學之前他還有個俄羅斯名字,這就注定他和俄羅斯文學結下不解之緣。所以當所有同學都選擇英語為必修課的時候,唯獨他選擇了俄語。而且從此進出於外語係大樓,成了俄蘇文學的得意門生。

自古以來成大業者都有遠大抱負和宏偉理想,並為之不遺餘力,持之以恒。無論是他暑假回家,搭乘一輛運煤車不辭行苦來到我家,還是我們深夜上氣不接下氣,攀爬東嶽泰山極頂,抑或到校農場參加摘棉花勞動,自力更生解決吃飯問題,韋建國都給我們灌輸這樣一個思想:學問是苦出來的,事業是創出來的。

正因為如此,大學畢業後,他才沒有沉醉於“知足常樂”和“隨遇而安”的安樂窩裏,而是朝著既定的目標跋山涉水、勇往直前。先是任教於伊犁師範學院,後又赴俄羅斯和中亞工作和講學。甚至回歸故鄉廣西民族學院一段時間,最後來到陝西師範大學,主修中外比較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