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27年前第一次去南疆,看不到一條像樣的道路,坐班車從喀什去和田,一路顛簸、身心疲憊。當時車內沒有空調,饢坑一樣悶熱烘烤,隻得不斷開窗透氣。有些地段路況甚差,沉澱著一層黃土,車輛行駛揚起漫天黃塵,仿佛起了黃風,伸手不見五指。特別是遇上錯車,倒黴的就不再是路邊的行人和莊稼,車輛霎時被黃塵湮沒,剛感到一絲涼意,重又急忙關閉窗戶,像坐在悶罐車裏,盼著滾滾黃塵快快散去。
當時隻有一個感受,天長路遠。因為急著趕路,而和田仿佛又遠在天邊,哪有心情領略沿途風景,就掰著指頭數經過的地名,英吉沙、莎車、澤普、葉城、皮山、墨玉。實際上我們趕到葉城天已將黑,就在指定旅社住了下來,第二天接著繼續趕路,等到終點站和田,又到了吃晚飯的時辰。
後來又去過幾次南疆,不過都在庫爾勒和庫車之間,一個突出印象,城裏的樓房多了,道路狀況也發生了不小變化,以前兩三天才能趕到的地方,如今朝發夕至。距離縮短了,人流和物流就跟著來了,都說“要想富,先修路”,可見道路與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
早些年因為道路漫長,運輸不便,很多享譽世界的南疆時令鮮果,難以成批量走向內地,更不要說國外了。就以“樹上的糖包子”無花果來說,皮薄無核,肉質鬆軟,味道芳馨甘醇,咬一口,甜到心,具有很高的營養價值和藥用價值。然而市麵上看到的大都是幹果,很少有鮮果。如今天上飛的有飛機,地上跑的有火車,早上從樹上摘下來,晚上就能送到口中,而且包裝考究、特色鮮明。
說到道路建設,這些年更是突飛猛進、有目共睹。先是一條條省道、國道不斷重修、拓寬,即便是鄉村道路,也一改往日“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狀況,不是路麵硬化、就是提高等級,讓百姓得到了實惠。
不僅如此,以前從未聽說的高速公路,也日漸成熟,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先是吐魯番—烏魯木齊—大黃山高速公路,連接3個地、州、市和3條國道線,全長283千米;接著是烏魯木齊—奎屯高速公路,地處新疆天山北坡經濟帶,是新疆政治、經濟、文化最發達的黃金走廊,路線全長216.2千米,同時是我國連霍國道主幹線的重要路段。
令人自豪的是,當下南疆也有了第一條高速公路——庫爾勒至庫車高速公路,全長299.7千米,總投資41.05億元,按四車道高速公路標準建設,它的建設通車,對加快中國與中亞、西亞和歐洲的經貿往來,以及新疆經濟發展,都具有重要戰略意義。
我要說的是,新疆地處祖國邊陲、麵積遼闊、地形複雜,加之冬季時間漫長,道路建設本身就成本高、難度大。例如修建於上世紀70年代的獨庫公路,北起克拉瑪依獨山子,南至阿克蘇庫車縣,全長560多千米,道路穿越崇山峻嶺、深穀激流,尤其是海拔3000多米的冰達阪,儼然像一座座難以逾越的巨大屏障橫亙在前麵。然而數萬名官兵硬是苦戰十年,以犧牲一百多名戰士的沉重代價,最終使獨庫公路全線貫通,使得南北疆路程由原來的一千多千米,縮短了近一半距離,堪稱中國道路建設史上一座豐碑,實際上就是一條英雄路。
如果說獨庫公路的建設寫下一曲壯麗的時代凱歌,那麼時隔二十七年,一條貫穿塔克拉瑪幹的沙漠公路,則讓全世界的目光聚焦在新疆這塊神奇的土地。
打開一本中國地圖冊,一大塊帶圓點的黃色標識,赫然覆蓋天山以南廣袤土地,這就是舉世矚目的塔裏木盆地。而位居盆地中央的,就是緊隨世界第一大沙漠——非洲撒哈拉沙漠之後的塔克拉瑪幹沙漠。
之前,我曾在飛機上俯瞰塔克拉瑪幹,綿延起伏的沙丘,宛如大海波浪,黃燦燦泛著光亮;而一片一片色彩黯淡之處,則是天上雲彩陰影。印象最深的,是我國最大的內陸河塔裏木河,這時則像一條絲帶,先是由南向北,而後則向東,最後再向南,緩緩消失在茫茫大漠之中。
塔克拉瑪幹沙漠,之所以俗稱“進去出不來”,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它是流動性沙漠這一特性,風吹沙動,沙進人退,仿佛一條條蛇的遊走,周而複始、流沙滾滾,最終留下一座座星月形沙丘,山一樣壓在人們的心頭。
很久以來,人們普遍認為,塔克拉瑪幹就是“進去出不來”的意思,引申為“死亡之海”。如果望文生義,“塔克”即為“山”,“瑪幹”則是“家園”,加上一個“拉”字,解釋為“沙丘的家園”更合適,引申義“山下的大荒漠”,同樣有一種望沙興歎、無可奈何的意思。
整個塔克拉瑪幹沙漠東西長約1000千米,南北寬約400千米,麵積達33萬平方千米。平均年降水不超過100毫米,最低隻有4至5毫米,誇張一點說,從天上掉下的雨水,還未接觸地麵就已蒸發了。
一眼望不到邊的塔克拉瑪幹,簡直就是一片沙的汪洋大海,白天赤日炎炎、無遮無攔,遠遠望去地表景物飄忽不定,極容易讓人產生幻覺;夜晚萬籟俱寂、陰森恐怖,置身於沙丘包圍之中,仿佛身邊一隻隻猛獸張著血盆大口,虎視眈眈。最可怕的是遇上沙塵暴,黃沙滔天、暗無天日,不但波及麵廣、危害也極強,被視為“惡魔翻天”的極端天氣。這樣的惡劣氣候,嚴重影響植物生長,即便是飛鳥走獸,在這裏也極難見到,是名副其實的不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