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 / 2)

我從不知我竟是個女兒身,用三哥話來說就是胸懷丘壑的美嬌娘,我也從未發現自己與三哥身邊環繞著的美嬌娘們有任何相似之處。

譬如說,她們脖子以下以臀以上的地方總是腫得老高,看得我是唏噓不已,疑惑她們胸口腫成那樣,可疼得緊?可每每看到她們陪伴在三哥周圍,一臉嬌羞中帶著笑容,笑容中又帶著渴望,著實又讓我佩服得緊,真真身殘誌堅……

而我,呃……低頭看一眼,和我的三哥比倒是沒甚差別。

再譬如說,她們衣裳樣式和顏色雖然總讓我眼花繚亂,但薄厚度卻一直與我家廚子大李擀的餃子皮兒有得一拚。

而我,一身灰撲撲束腰長衫不離身,一頭黑發一咕嚕通通束在了腦後,和擀餃子皮兒的大李無甚差別。

曾經也有過一段時間,大嫂逼過我天天身著張揚鮮豔的衣衫招搖過市,但由於小爺我最終總是能將它染得灰撲撲,氣得大嫂唯有扶額歎息,任我自生自滅耳。

如今,在我經曆了十二年以男子漢自居的漫長歲月後,晴天霹靂般得知自己竟是個女娃娃,頓時隻覺眼前天昏地暗,大地瞬間飛沙走石,耳邊一遍遍回蕩著“你是個女的,女的,女的……”。

我緊緊攥住三哥的衣袖,用盡最後一口氣叮囑他:“你仔細掐掐我,可是夢……”,便暈厥了過去。

醒後依舊沒能從打擊中緩過勁兒來的我,整整躲在屋裏悶了一月有餘,剛開始時三哥對我此等幼稚舉動很是不以為意,用他的話說就是,明白了自個兒是個女兒家家大抵是要嬌羞一番。

直至我半月都未曾踏出房門一步,連大哥端來我打心底最愛的小龍蝦都引誘無果之時,終於意識到了此次事態的嚴重性,十萬火急地將三哥從不知道是哪個館還是哪個樓給招了回來。

說起這事的緣由,還得回到一個月前,為恭賀唐家大少爺一舉摘得史上最年輕尚書的桂冠,唐府自是辦了場頗有排場的晚宴款待前來祝賀的各方官員與名士們。

說起來唐府在洛陽城中還是頗有威望,唐家的老爺和老太爺,一位曾是戰功赫赫的猛將,一位曾是縱橫沙場的輔國公。雖現今唐家大少爺沒能繼承祖上的將門衣缽,但官拜尚書也是給唐家門楣帶來了不盡榮耀。

如今的唐府由唐家大少爺,也就是我大哥主家。

爹爹和阿娘走得早,唐家的大小事務自然早早落在了我這位年輕大哥的肩上,我瞧著大哥舉手投足間總是透著一絲與年紀不符的沉穩勁兒,用三哥的話就是來說就是所謂的老氣橫秋,棺材臉。

但大哥畢竟是唐家的人,而唐家人天性便是外表看似謙遜低調,實則內心風騷無比。

三哥和我倒是其中的兩朵奇葩。

我是還未到開竅之時,自然是頑童心性多一些,而三哥則是一再死乞白賴的澄清自己可是百花從中過,不沾一絲香。說得自己堪比那白蓮花還蓮花,什麼自己有著一顆易碎的琉璃心啊……得找個能將他捧在心尖尖兒上,天天恨不得將他供在手心裏舔來舔去的姑娘,惹得我是一陣陣惡寒。

大哥娶回府的大嫂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家千金,而是那蘇州第一商賈女兒,大哥曾經在蘇州府任職過一年半載,倆人之間情感糾葛如何我不得而知,隻知大嫂起初並不願嫁入官家,怕拘了性子,直至大哥仕途上惹了些禍事,大嫂終是明白了自個兒的心意,才促成了這段錦繡良緣。

嫂子的性情那些官家小姐自是比不上的,每每若是我想去聽聽小曲兒了,央一央大嫂總會如願的。我也曾好奇的問大哥為什麼娶的會是大嫂,一直以為大哥多半會娶哪家溫婉的閨閣千金助他持家。

大哥聽完後隻單單瞟了我一眼,繼續翻看我今日所做的課業,半響才慢條斯理開了金口:“我這麼多年為唐家做的夠多了吧?哪件事不是都先想著唐家然後才慮著自個兒的,不至於連娶個媳婦都得為唐家娶吧?遇上個喜歡的不容易,自然是要留在身邊,唐瑆,你可知吃進肚子裏方才是自己的這句話?”

聽完此番話後我頓時對大哥感到無比膜拜,沒曾想棺材臉也會有這般情趣,過了會子,又聽大哥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唐瑆,你的字可真醜。”

“……”

那晚,宴席辦得自然是熱鬧非凡,大哥與周圍的客人言談甚歡,連二哥都因情勢所迫換上了常用的官場表情,嘴角弧度不曾下滑過,垂著眼眸側耳聆聽鄰位之人絮叨,時而撥雲睹日一臉了然,時而撫膺長歎一臉唏噓,看似神思專注。可我知道在他那張人畜無害的笑臉下,其實在心底已經將正對著他滔滔不絕吐著唾沫星子的那人全家乃至祖宗都輪著問候了個遍。

鑼鼓三響,侍宴的婢女開始奉茶,我趕巧兒坐在二哥對桌,瞧見他垂眸掩住眼中精光,破天荒地主動伸出手準備從婢女手裏接過茶盞,抬頭對著已經臉紅得快滴出水的小婢女微微那麼一笑,那小姑娘估計也是初次懷春,哪裏受得住此等容貌此等姿態,禁不住小心肝一跳,小手又一抖,偏巧二哥的手又恰似不經意間偏了偏。

“啪!”一聲茶盞碎了一地,二哥月白長袍上灑濕了一片,小婢女連忙驚慌著抽出絹子傾身想去擦拭二哥袍子上的茶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