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1 / 2)

我和阿奴收拾好後,一琢磨既然頗有所獲就不急著回去,先看看集市上雜演什麼的才不枉此行,便偕了阿奴沿著洛河邊西街上往街市走去。

遠處,洛河岸堤臨水人家,成群的女子提著裙角,嬉笑著將彼此手中河燈放入河水中,眼中閃動著對未知姻緣的希冀,動人明媚。河燈沿著河水慢慢彙聚,交織成比星光還璀璨承載著愛情燭火的銀河長長綏帶,美好得無與倫比。

再往前走,遠遠便能瞧見巨大的戲台高高矗立在街市中央,恰巧此刻戲台上正依依呀呀唱著曲兒,四周聚滿了戴著各式麵具的男男女女們,人群中忽而爆發出一陣陣叫好聲。

聽說今天台上獻藝都是梨園頂尖名角兒,我自是不想錯過這可遇不可求的良機,一邊提著宮燈一邊在人群外踮腳張望,視線中卻依舊是滿滿當當的人頭。

身旁阿奴在擁擠的人群中拉拉我衣角,因人聲嘈雜隻得與我比了口型,又往遠處洛河上的熙春橋指了指,我會意點點頭,與她一同擠出了層層人群。

洛河水安謐清透,河麵月光零碎,幾條燈火通明的精致畫舫散落在洛河水四方,言笑聲伴隨清風似有似無。熙春橋雖也擠滿了人,但我見縫插針功力的不容小覷,終在人群中找到個相對滿意的地勢。

因熙春橋地處高勢,河岸邊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一覽無餘,戲台上也依稀能瞧出個人形,我看得是津津有味忘乎所以,等回過神時,一條三層樓閣畫舫阻隔了我與河岸的視線。

畫舫前端闌幹旁,一青衣男子一邊把玩著酒杯一邊將視線投向我,眯了眯眼朗聲道:“如此美酒相伴明月,倒是比擠在人群中自在得多。”

我皺眉望天,頭頂上漆黑一片。

青衣男子似乎也注意到這點,尷尬地咳了咳,我倆就這般隔著不過三丈遠的河麵,眼風纏綿地狠狠衝彼此甩眼刀。

直到不知何時天幕中擲下幾滴沁涼的水珠,我才不情不願地斂了目凝神看天。仰頭望去天幕低垂,早已沒有一絲雲彩與月華,著眼看周圍之人皆無反應,剛想認為許是我多心。 兀地,瓢潑大雨就磅礴而至,整片河岸刹那間都籠進了纏綿的雨幕中。

突如其來的視線模糊,淩亂的視野裏隻有橋前畫舫幾簇朦朧燈火透了進來,我眯著眼睛四處尋找阿奴身影,哪知道橋上已是一片混亂,風夾著雨斜斜地迎麵打來,更是沾了一身零亂的濕。

急於躲雨的人們互相推攘奔走逃散,我逆著人群心急如焚,跟著腳步也亂了,一不留神被人群推搡了出去,身子猝然後仰栽下。我心下大驚,若是在這摔一跤,怕是摔不死也會被這慌亂的人群活活踩死。

突然,腰際處被一道力直直往後帶去,重重地撞入一片溫熱硬朗,我清晰地聽見腦中一根弦“叮——”一聲斷了開。我想,還是聲調異常尖銳上揚的那種。

低啞的笑聲隱隱在我耳邊,“真重。”

我猛然回頭,瞧見自人群中護住我那身後之人,左臂正緊緊箍緊我腰身,空餘一手執著一把白底墨竹油紙傘籠住我頭頂上方。

雨打斜,墨發飛,白衣翩,不著一墨盡得風流。

那人一身白衣在這黑夜泥沼中甚是招搖,誠然穿白衣的男子每每總會多了麼幾分瀟灑。

白竹紙傘朝著風來處一斜,多擋了幾分的雨,也明了幾分視線。

傘沿抬起處露出底下一片水木清華,傘下白衣男子薄薄的唇角微翹,身姿若青色遠山般挺直,鼻梁處一枚白紋冷梅的麵具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個尖尖的下頜來,襯得臉側線條更是清冷。

脖子以下倒沒什麼看頭,完完全全掩進了白色風衣大氅中,我還細心發現此人風衣掩住的內袍領口內刺了數朵冷梅暗紋,大抵是用作標識。

那人再次開了口,聲音沙沙啞啞,唔……還挺性感,“摟住我脖子。”

待我喜滋滋地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頓時雙目瞪圓。

麵具下之人挑了挑嘴角,一派正經的解釋道:“送你上岸。”我收回小心思,偷偷掩入夜色中紅了臉,磨磨蹭蹭地摟上他頸脖。

白衣人將身上大氅脫下披在我身上,幫我兜帽係好一切妥帖後方才摟上我腰際,又將我納進懷中,頓了頓促狹道:“有點重,怕掉河裏,還樣穩妥些。”

我覺得他用語言侵犯了我,嗯……冒犯了我。

不再多言,白衣人摟著我跳上對麵畫舫的闌幹,腳一踏往河岸邊躍去,在此過程中又落在水麵借了幾次力,直至覺察到他身形穩住,我才鬆開虛虛環住他項頸的手,觸手處一片細膩溫滑。

白衣人卻沒有鬆手意思:“別動,現在還不能放你下來。”

說完又是一躍,飛快地躍入雨簾中,我也不知他要去哪,隻得魚在砧板任人宰割。

待他將我放下落地,我不禁撫著胸口暗歎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

巡視四周,一片翡綠。

原來此處是一片翠竹林,如天地間連線般不間斷的雨珠打上了密密竹枝間,驚起了似濤聲般巍峨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