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李克讓竟達空函,劉元普雙生貴子(3)(1 / 2)

當時走到廳堂,即刻差人往汴京迎裴使君靈柩。不多日,扶柩到了。卻好錢塘李縣令靈柩一齊到了,劉元普將來共停在一個莊廳之上,備了兩個祭筵拜奠。張氏自領了兒子,拜了亡夫。元普也領蘭孫拜了亡父。又延了一個有名的地理師,揀尋了兩塊好地基,等待臘月吉日安葬。

一日,王夫人又對元普說道:“那裴氏女雖然貴家出身,卻是落難之中,得相公救援他的。若是流落他方,不知如何下賤去了。相公又與他擇地葬親,此恩非小。他必甘心與相公為妾的。既是名門之女,或者有些福氣,誕育子嗣,也不見得。若得如此,非但相公有後,他也終身有靠,未為不可。望相公思之。”夫人不說猶可,說罷,隻見劉元普勃然作色道:“夫人說那裏話!天下多美婦人,我欲娶妾,自可別圖,豈敢汙裴使君之女!劉弘敬若有此心,神天鑒察!”夫人聽說,自道失言,頓口不語。

劉元普心裏不樂,想了一回道:“我也太呆了。我既無子嗣,何不索性認他為女,斷了夫人這點念頭?”便叫丫鬟請出裴小姐來道:“我叨長尊翁多年,又同為刺史之職。年華高邁,子息全無。小姐若不棄嫌,欲待螟蛉為女。意下何如?”蘭孫道:“妾蒙相公、夫人收養,願為奴婢,早晚服事。如此厚待,如何敢當?”劉元普道:“豈有此理!你乃宦家之女,偶遭挫折,焉可賤居下流?老夫自有主意,不必過謙。”蘭孫道:“相公、夫人正是重生父母,雖粉骨碎身,無可報答。既蒙不鄙微賤,認為親女,焉敢有違!今日就拜了爹媽。”劉元普歡喜不勝,便對夫人道:“今日我以蘭孫為女,可受他全禮。”當下蘭孫插燭也似的拜了八拜,自此便叫劉相公、夫人為爹爹、母親,十分孝敬,倍加親熱。

夫人又說與劉元普道:“相公既認蘭孫為女,須當與他擇婿。侄兒王文用青年喪偶,管理多年,才幹精敏,也不辱莫了女兒。相公何不與他成就了這頭親事?”劉元普微微笑道:“內侄繼娶之事,少不得在老夫身上。今日自有個主意。你隻管打點妝奩便了。”夫人依言。元普當時便揀下了一個成親吉日。到期宰殺豬羊,大排筵會。遍請鄉紳、親友並李氏母子,內侄王文用一同來赴慶喜華筵。眾人還隻道是劉公納寵,王夫人也還隻道是與侄兒成婚。正是:

萬丈廣寒難得到,嫦娥今夜落誰家?

看看吉時將及,隻見劉元普教人捧出一套新郎衣飾,擺在堂中。劉元普拱手向眾人說道:“列位高親在此,聽弘敬一言:敬聞‘利人之色不仁,乘人之危不義’。襄陽裴使君,以枉事係獄身死。有女蘭孫,年方及笄。荊妻欲納為妾。弘敬寧乏子嗣,決不敢汙使君之清德。內侄王文用雖有綜理之才,卻非仕宦中人,亦難以配公侯之女。惟我故人李縣令之子彥青者,既出望族,又值青年;貌比潘安,才過子建,誠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者也,今日特為兩人成其佳偶。諸公以為何如?”眾人異口同聲,讚歎劉公盛德。李春郎出其不意,卻待推遜,劉元普那裏肯從?便親手將新郎衣巾與他穿帶了。

次後笙歌鼎沸,燈火輝煌,遠遠聽得環珮之聲,卻是薛婆做了喜娘,幾個丫鬟一同簇擁著蘭孫小姐出來,二位新人,立在花氈之上,交拜成禮,真是說不盡那奢華富貴。但見:

“粉孩兒”對對挑燈,“七娘子”雙雙執扇。觀看的是“風檢才”、“麻婆子”誇稱道:“鵲橋仙”並進“小蓬萊”;伏侍的是“好姐姐”、“柳青娘”,幫襯道“賀新郎”同入“銷金帳”。做嬌客的磨槍備箭,豈宜重問“後庭花”?做新婦的,半喜還憂,此夜定然“川撥棹”。“脫布衫”時歡未艾,“花心動”處喜非常。

當時張氏和春郎魂夢之中,也不想得到此,真正喜自天來。蘭孫小姐燈燭之下,覷見新郎容貌不凡,也自暗暗地歡喜。隻道嫁個“老人星”,誰知卻嫁了個“文曲星”。行禮已畢,便伏侍新人上轎。劉元普親自送到南樓,結燭合巹。又把那千金妝奩,一齊送將過來。劉元普自回去陪賓,大吹大擂,直飲至五更而散。這裏洞房中一對新人,真正佳人遇著才子,那一宵歡愛,端的是如膠似漆,似水如魚。枕邊說到劉公大德,兩下裏感激深入骨髓。

次日天明起來,見了張氏;張氏又同他夫婦拜見劉公,十萬分稱謝。隨後張氏就辦些祭物,到靈柩前,叫媳婦拜了公公,兒子拜了嶽父。張氏撫倌哭道:“丈夫生前為人正直,死後必有英靈。劉伯父周濟了寡婦孤兒,又把名門貴女做你媳婦,恩德加天,非同小可!幽冥之中,乞保佑劉伯父早生貴子,壽過百齡!”春郎夫妻也各自默默地禱祝。自此上和下睦,夫唱婦隨,日夜焚香保劉公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