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麗說,你好看!你。
她剛想說,你媽媽和你一樣好看,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算了,讓孩子忘了過去忘了媽媽的不潔吧。重提媽媽的豔聞對她來說真是一種殘忍。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該忘卻的還是忘卻。忘卻該忘卻的是大人成熟的表現,因為沉淪在本該忘卻的泥淖中使人邁不開前進的步伐。忘卻該忘卻的是孩子天真的表現,因為孩子畢竟是孩子,留著她印象中的多是生動有趣形象鮮明的東西。
在孩子眼中,天是藍的,地是綠的,生活則是玫瑰色的。
得到何麗肯定的津津十分高興。她歡呼著蹦跳著唱一支很好聽的歌曲。
她的花裙子在風中搖曳飛舞,插滿山花的柳條帽下是一張比花兒更嬌嫣美麗的小臉蛋。南北朝詩人何遜插花行理鬢以鬢插花以示曠達。唐代許碏插花滿頭,把花作舞,也是滿頭插花以示曠達。
津津當然不懂這些。不,津津懂。不懂的倒是以前的何麗。
天色已近黃昏時何麗才帶著兩個孩子回到丁旺家。此時丁萬代正站立在周莉骨灰盒前哀悼。聽到腳步聲忽又回過頭來。他向孩子們伸開手臂。丁剛反應淡漠津津卻高興地撲到他懷裏喊丁叔叔。這個小女孩和誰都十分親切。相比之下小她幾歲的丁剛顯得反應遲鈍甚至麻木不仁了。何麗看她摟著丁萬代的脖子喜笑顏開的樣子突發奇想,這小女孩長大以後會不會像她媽媽一樣熾熱如火,愛起來恨起來都能讓人焦頭爛額呢?
但願不會吧!
肖璐如火的熾熱灼傷丁萬代周莉乃至丁剛津津丁雪紅之後最終玩火自焚不得善終。何麗多麼不願意可愛的津津再走媽媽的老路。火這個東西適可而止,可以讓你讓他暖洋洋,但萬不可讓星星之火蔓延成災成燎原之勢。那將是一副多麼可怕的情景嗬!不知者燈火酒綠之中或真或假的情侶引吭高歌胸中藏著一把火,這種日子不好過之時想過這點沒有。
何麗以旁觀者的清醒和潛伏的母性敏銳地想了很多,很遠,很久。
潛伏的母性是女性的本能。而旁觀者的清醒從何而來呢?她本身不久前還是個當局者啊!是肖璐玩火自焚的現身說法給她以當頭一棒喝令她由當局者升華為旁觀者麼?也許是,也許不是。是與不是已無意義。何麗也無心去研究去探討了。
何麗推推丁剛說,快叫爸爸!丁剛喊了聲,爸爸。但何麗總覺得不像發自內心的歡呼而像敷衍了事,他不愛爸爸嗎?是爸爸忙於公務無暇顧及這個寶貝蛋嗎?是的,丁剛一直寄居在伯父伯母那裏難得見上父親一麵。此時丁萬代卻十分高興。他一手抱著肖璐的女兒一手抱著自己的兒子,臉上笑開了花。
他的情緒感染了何麗。
何麗笑著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丁萬代放下兩個孩子招呼何麗入座。何麗坐在他對麵近距離地觀察他。他明顯瘦了,飽滿的兩頰凹陷下去,眼泡異常腫大眼睛布滿血絲。
何麗避開他的眼睛看著他胡子拉渣的下巴輕聲說道,你好長時間沒理發刮胡子了。你不要太難過。你應該快些物色一個女人。丁剛需要媽媽,你也需要一個賢內助嗬!丁萬代無語地摸摸下巴歎口氣。
何麗說,人死不能複生,這個道理你比我明白。你也不要擔心再婚人家會說什麼,都是什麼年代了嘛!不管戀愛幾次結婚幾次隻要是以追求人生伴侶為目的的就稱不上不道德。這一點你也明白。
丁萬代突然懇切地看著何麗說,我覺得咱們兩個挺合適的。如果你不嫌棄帶這孩子,我們就結婚吧。
何麗呆住了。
丁萬代說,其實,我一直非常喜歡你。最讓我感動的是你救了我孩子。我覺得你也挺喜歡孩子的。是嗎?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又低下頭了。
他驚喜地說,你答應了?
此時田華突然從何麗腦海中飄逝到遙遠的地方了。她眼前隻要曾經夢寐以求的丁萬代的渴慕雙眼了。丁萬代終於拉住她的手把她擁入懷中動情地說道,你說的對。不管戀愛幾次結婚幾次隻要是以追求人生伴侶為目的就行。我希望這是我的第二次和最後一次戀愛婚姻。
何麗想掙脫他的懷抱。
但,她沒有掙脫。他力氣太大太大。
她靜靜地在他懷中閉上雙眸了。他有力的懷抱讓她有一種安全感。她曆經千山萬水尋尋覓覓原來尋的就是這種安全感。安全感對於她就像港灣對於遠航的孤舟。她倚在他寬厚的胸前突然想起哪個詩人的佳句了,假如你是高山,我願是春日消融的溪水。
田華、農家小院、李三妮、田中早已被她忘卻到九霄雲外。此時此刻的安全感對她來說是多麼重要,這無疑是她平生最幸福的時刻。她真想讓這美妙的瞬間成為永恒,管它陰天是陰雲密布還是電閃雷鳴,管它前麵是崖是井是苦海還是深淵!人生愁恨何能免?消愁獨我情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