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拉了把椅子,正對著客廳的門。回家前,我去了趟看守所,給易續寫了封信。
很快就聽到鑰匙在門鎖裏轉動的聲音。張恒禮被嚇了一跳。
我抓住他的耳朵,把他拉進來:“張恒禮,來,咱們姐妹談談心。”
他猶豫了一下,也抓住我的耳朵,說:“哥們,想談什麼?”
“那天送我去急救室,你沒敢走進醫院,是怕張衣的伯伯在裏麵等你嗎?”
“哎呀別說別說,瘮的慌!”他撒嬌狀搖晃著身體,他一晃,耳朵就被我扯了一下,慘叫了一聲。
我鬆開手:“跟你打個賭你敢嗎?我知道你玩遊戲挺厲害的,一直是英雄,可是現實裏,你敢做一回英雄嗎?”
他也鬆開手:“敢!說吧,賭什麼?”
我內心波濤暗湧:“賭一個事實。”
“什麼事實?籌碼是什麼?”
“賭一個事實,誰錯了,誰就輸了,輸的那個人全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驚訝地張嘴大叫,口水都快噴出來了:“全家?”
“是,全家,我們自己,還得加上生養我們的父母。”
他吞了吞口水:“什麼事實?”
“易續根本就沒有什麼新的女朋友,沒劈腿,也沒背叛過我。”
外麵突然響起兩聲幹雷,轟轟隆隆,地都要震動了。張恒禮瞬間不知所措,臉都僵了,他吞吞吐吐地說:“這……這怎麼行?”
我勃然大怒:“你要是沒撒謊,憑什麼不敢打賭?”
他嗬斥道:“再怎麼樣賭上父母也太缺德了!”他是個孝子,從來不跟父母發脾氣,一句重話都不說,工作後一半以上的工資交給父母。
“你要不輸,就虧欠不了父母,有什麼缺德的!賭嗎?”
“我……”
“賭不賭?”
“這……”
“敢不敢賭?”
“這……”
“能不能別鈍刀子割肉,這麼不爽快?說,敢不敢賭?”
“我……”
“你不敢是嗎?我敢!張恒禮你到現在還不承認嗎?你們冤枉了易續!”
“我……我們?”
我衝上去,抓住他彩虹色的衣領:“你還不承認是嗎?還不承認是嗎?相不相信我宰了你?”
他像一個敗兵,被我俘虜了,隻好老實交代:“是我的錯,你千萬別怪張衣。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覺得你要是相信易續背叛了你,他萬一被……被死刑了你不會太傷心。我總是被人甩,傷心的日子不會長。我怪她們,心裏怪了吧,就好像能抵消掉一些感情,痛苦也就減少了許多,我……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被甩是能過去的坎,要是愛的人……沒了,那坎怎麼過去啊?張衣不同意我這麼做,你還記得她那天在KTV待在廁所裏嗎?還有她一直也不住你家,就是怕自己藏不住,說出實情,其實她關心你,我們每天都通電話,說說你的情況。你去德國兩年我們也沒打過這麼多電話。”
“除了張衣,還有鍾沛吧?你什麼時候跟他串通的?”
“你回來前我就跟他打好招呼了。”
“那天去他家小區其實不是在門口巧遇的?”
“我在路上給他短信了,他不想你去他家,他爸媽都知道易續的事兒,就在樓下等的我們。”
“鍾沛撒謊比你還次,編些什麼移民啊,開房啊還四五個女朋友,那都什麼啊亂七八糟的,漏洞越來越大!我在德國的時候易續在這邊發生什麼事好編,可是他說上大學的時候易續就劈腿,還四五個,我服了他!要不是易續身陷囹圄,我不敢掉以輕心,強逼自己去相信你們,早拿刀子把你們戳穿了!”
“我也懷疑他是不是易續最好的朋友,怎麼一點都不了解你們倆的感情和那如膠似漆的相處方式,真夠蠢的,也不知道是沒上心還是上了多餘的心!”
“你還說別人!你這個Hohlbirne!”(德語,空心梨,形容人不聰明、腦子裏沒東西。)
“什……啥……什麼……什麼東西?”
“你們都是上了多餘的心。浪費了我多少時間和表情啊張恒禮!易續被他最好的朋友和我最好的朋友合夥冤枉,他已經深陷沼澤,身邊人還要往他頭上澆泥水!這算什麼事?”
我複雜的心情不可名狀。我的易續啊,我就知道,愛不假、情深重。
“我也愧疚呢!”他的目光裏盡是誠懇,像一隻可憐的哈巴狗。
“以後別這樣了,我已經累不勘言了。”很多天了,我像塊石頭,像個木頭,跟那些笨重的家具一樣,毫無生機。
“我也是為你好。”他略微顫抖地說。
“怪我!真的怪我!我說要著急著開心,不能著急著傷心,可是我著急著緊張了!我太在乎易續了,如果不是我這麼緊張,就你張恒禮,你一蹶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你怎麼可能騙得過我?”
“我給你講個德國的寓言故事,一條狼狗守護著一隻羊在路上走著,突然遇上了另一隻長得像狼的狗,兩隻狗都以為對方是狼,都要保護那隻羊,於是在你拉我扯中小羊無辜地被撕死了。張恒禮,好心一定做出的是好事嗎?為我好是初衷,結果呢?我們做事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可能出現的後果?我是不是真的享受到了那個‘好’字呢?你想考一百分,就一定能考一百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