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偶然遭遇(2)(3 / 3)

小青說,你這個人不要太固執,氣功是在虛實之間,精神與物質之間的一種健身方法,不是你在福華菜場買小菜,一斤就是一斤,不會是九兩,也不會是十一兩。氣功是稱不出來的。老馬說,我是買小菜的,你是幹大事的,好了吧?

見老馬動氣了,我隻好把話岔開。待他悻悻出門以後,小青說,都像他,我們什麼事都不要做了。我說老馬是迂一些,不太開竅。小青說,這樣的人真不應該在深圳的。我說,老馬也有他的長處,做事認真,認死理,有時候也是“深刻的片麵”呢。

是夜,我與小青繾蜷床榻。小青情不自禁,說,你這段時間好像越來越能了,是不是朋友多請你去了幾次粵寮酒樓?

“粵寮”是沿河南路新開張的一家酒樓,裏麵的生猛海鮮品種甚多,一時食客若潮。

小青的肌膚光滑如凝脂,她是堅持用天然化妝品的女人,比如黃瓜、草莓、檸檬都是她喜用的敷膚物。她的喜好運動也很給我鼓勵與感染,隻不過可能因為忙,近來,她到健身房去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她說堅持練功就能達到目的,我提醒她,她腹部與腰背是越來越“圓滑”了。她說,那是因為年紀在增長。

我如蟻附膻,在她身上靜動有序。我想起老馬的諸種思想的苦惱,不禁失笑。

老馬那天拿著一卷《醫心方》,指著《玉房秘訣》裏的一段話念給我:“黃帝曰:願聞動而不施,其效如何?素女曰:一動不寫(泄),則氣力強;再動不寫,則耳目聰明;三動不寫,眾病消已;四動不寫,五神鹹安;五動不寫,血脈充長;六動不寫,腰背堅強;七動不寫,脈股益力;八動不寫,身體生光;九動不寫,壽命未央;十動不寫,通於神明。”老馬愁眉鎖眼道,黃帝與素女說的理論我看得還精補腦,不泄為好。《養生要集》又談的是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的理論,春季的次數可以多一點,盛夏酷暑應該少一點,冬天陽氣藏,應當固精不泄。各執一說,叫我聽誰的好?我當時逗他,誰的輩分大,就聽誰的。他說,那當然應該聽黃帝與素女的,但又怎麼受得了呢。

小青咬著我的唇說,老馬的這一份較真固執,搞傳統養身健身醫學倒挺合適的。

她慢慢挑開眼皮,說,我覺得你做事最心不在焉了。為她這句話,我後來球磨了很久。

當我把這個事實告訴羅小青的時候,她怎麼也不肯相信。她的祖母陳秀美當年對一夫多妻製並沒有什麼意見,她認為,有些很優秀的男人,一個妻子是滿足不了他的,與其讓他在外麵放縱,不如讓他一妻一妾作為補充。她舉了古代一些騷人墨客的例子,比如蘇東坡。她說,這樣的男人合該有幾房姨太太才好。

我當然不能接受作為《開明報》的出色記者,會有這番言論。但是我在省圖書館找到過陳秀美以“非非”作筆名寫的《妻妾之議》。

小青在無法否認她祖母曾用過“非非”的筆名後,就辯稱祖母是正話反說,皮裏陽秋。可惜她祖母死於1958年一個喧鬧而陰晦的早晨,盡管我勝券在握,畢竟死無對證。

朱風高欲娶陳秀美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最後,陳嫁給羅雨方,朱痛苦得難以名狀。朱風高當年準備休妻迎娶陳秀美,陳秀美倒開通,說,如果你覺得夫人給你生兒育女,這麼多年風風雨雨地也不容易,你又何必如此絕情呢?

朱風高一時辨不出她話語中的真實意味,說,見到你以後,我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樣的老婆!

陳秀美說,這種話,兩年以後,你又可對第三個女人說。朱風高驚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秀美說,這很簡單,女人的新鮮感總是有誘惑力的,又總是容易過去的一旦我在你麵前陳舊了,不也是會像夫人那樣,被一腳踢開嗎?

朱風髙咧嘴一笑道,陳小組多慮了,我朱風高畢竟熟讀四書五經,換妻哪會像換衣裳一樣勤快。

陳秀美認為,一旦朱風高娶了她,兩種可能都存在,要麼一輩子相安無事,要麼讓她重蹈夫人的覆轍。

奇怪的是,朱風高並沒有接納陳秀美一妻一妾的主張,他在猶豫的當兒,羅雨方出現在陳秀美的視界裏。

同為醫生,陳秀美是一樣的喜歡。不僅因為她的家庭死於各種傳染性疾病的太多,也因為她感覺,為醫之道,是亂世中也可以安身立命的。與其做一個人的姨太太,當然不如做另一人的結發之妻一一這是我們後人的合理推測,事實卻是,陳秀美對羅雨方始終有一些遺憾,身為記者,她卻喜歡朱風高身上的一股恰到好處的野性與霸悍之氣。還有那麼一點神秘。

是不是因為她的喜歡,羅雨方後來也像朱風高靠攏,學了針灸,搞了氣功呢?

羅陳的婚禮,操持在一個春夏之交的日子,給當時蔡裏的頭麵人物都下了帖子,自然也不會拉下朱風高。喜宴張羅在何胖子的富鑫飯館。上下兩層都擺滿了。縣府、縣黨部、警察局、稅務局的要人都來了。陳秀美那天穿了一襲水紅底子鑲滾金玉邊的旗袍,頭簪一枚翡翠吊鑽夾,薄施粉黛,一顰一笑,儀態萬方。應酬之際,她仍然留意朱風高來或沒來。

直到開席,朱風高才駕車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