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敏當時淡淡一笑道,出家人,談什麼條件呢。拉貝歎了口氣道,你來了我就放心了,我這一輩子都一直在討好魏特琳,她卻從來沒信任過我,可是講起你,她就像打了嗎啡一樣生動。
邊上都笑了。
慧敏說,棲霞寺也負擔不輕,好幾萬難民在裏麵了,寂然法師在主事,也累得不行。
拉貝在女子學院工作了半天,近天黑的時候走了;不久,又電話叫走了威爾遜和費奇,安委會那邊問題多多,醫院更是人滿為患。
天黑盡了,魏特琳與慧敏到大門口,叮囑守門的幾個女人,輪流睡覺,切記不要麻痹大意。進出人都要報告。
兩人回到臥室,慧敏低聲說,中國軍人大都撤離了,但還有一兩個高級軍官躲進了棲霞寺。魏特琳問,是不是還有張暉?慧敏一愣,道,沒有,起碼她沒有看到。魏特琳問,他會像那麼多軍人那樣,丟下幾十萬老百姓,自己過江去嗎?
慧敏猶疑道,誰知道呢?
魏特琳道,過江、潛伏,或者……戰死,三者必居其一。如果,人還在南京,他應該進棲霞寺才對呀,那裏也相對安全。
慧敏搖頭,肯定道,我知道他的性格,如果為了安全,他就不會選擇留在南京城內。
大概是太疲勞了,又或許是慧敏來了,一向神經衰弱的魏特琳微微打起了軒聲。
慧敏輕輕轉過身去,讓她多睡一會吧,這兩年眼見得魏特琳的頭發白得太快,也老得太快了,一個美國的獨身女人,若不是心中有上帝,她是所為何來呀!眼下日本人進南京後,無惡不作,她和拉貝還能堅持多久呢?
想到這,又念及剛才談到的張暉,塵緣既了,妄念全無,隻是中國軍人這麼窩囊地過江地過江,俘虜地俘虜,竟是連百十萬百姓的性命都交給了日本人。你張暉堂堂一個軍人,是走是留,是死是活,也得有個現形啊!記得當年在日本,你跟池崗同窗相儔且相爭,那是多麼的昂奮呢。如今呢,隻剩池崗、鬆井他們的高頭大馬在中國的首都耀武揚威了……
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冥想,忽覺將睡,又被一種異樣的聲音驚起。側耳聞得是後院那邊傳來的騷動,見魏特琳依然酣睡,不忍叫她,兀自快速穿好衣裳,悄悄起身下樓。
來到後院,但見幾個日本兵在朝年輕女子下手,大冷天,一個女子巳經被他們剝去了上衣,雙手捂胸,苦苦哀求。幾個人早已圍上來告之慧敏,他們是從圍牆爬進來的,快叫校長來,日本人隻怕外國人。
慧敏心中頓時生火,全然沒了害怕。
她上前用日本話說,不行,你們這是在國際安全區裏麵,做壞事要受到審判的。幾個日本兵見一個年輕女尼,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都有些驚訝,不由麵麵相覷。
慧敏繼續說,她跟池崗大佐是朋友,如果他們繼續搗蛋,她就要給池崗大佐打電話。
幾個日本兵,很不情願地穿上衣服。有一個顯然是士官,低聲說,就是大佐在這裏,也不會隨意指使他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慧敏說,大佐在陸軍大學畢業,是有學問的人,我相信他起碼不會到中國來侮辱婦女。
幾個士兵原本都脫了一半衣服,此時悻悻地穿好衣服溜走了。難民們見慧敏如此勇敢有力量,立刻紛紛圍上來。那個被剝了衣服的姑娘趕緊接過一件棉祅穿了,拽著她的衣袖說,她就是活菩薩。眾女人講著自己或家裏的傷心事,忍不住就一起放聲哭了。魏特琳也問訊趕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