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937年12月的南京(6)(2 / 3)

池崗大叫,他這是妄想,是自投羅網。退一萬步說,哪有下屬謀刺長官的。這在中國也屬大逆不道的!

張暉說,大道之行,順時則附之,逆時則反之。他舉了1921年10月底,日本政府內閣的原敬首相被刺前一周,德國萊茵河上遊的黑森林貴族城堡區,一個叫巴登巴登的礦泉療養地舉行了一個秘密聚會。3個軍銜皆為少佐的日本駐外武官聚集在一起,縱論時政,目的與7天後剌殺原敬的中岡艮一類似,那就是怎樣才能結束國內的腐敗……

池崗沒有聽完就捂住了耳朵,他大聲叫嚷,他是日本軍人,決不可能聽憑敵對國軍人的擺布。如果張暉是日本人,恐怕又當別論。

張暉說,人是萬物的靈長,性命對誰都是一次,又何必分什麼國別。講到池崗的奶奶,講到他奶奶畢生都在尋找在中國發源的曹洞宗的舊址;可惜啊,她奶奶一輩子的積善,都被孫子及部下的屠戮毀棄殆盡了……

講到奶奶,池崗不由麵露憂傷。

後來,池崗答應,可以設法讓他見鬆井石根一麵,畢竟,鬆井也是佛教徒。據池崗所知,日本部隊進南京之前,鬆井曾經飭令軍隊必須“在中國人的眼前表現傑出,讓他們對日本有信心”,打動鬆井,也就對南京的安全有好處。池崗說,當然,他要再打動朝香宮鳩彥,也是難的。決定先讓他見見鬆井再說。

魏特琳憂心忡忡道,你知道見鬆井,對你自己是禍還是福嗎?張暉慘笑道,南京破城,萬千平民成鬼魂。我堂堂一中國軍人,汗顏無地,惟求速死而後已,豈有禍福之慮啊!魏特琳又問,他會讓你見鬆井嗎?

張暉道,講起來,我們都是日本陸軍大學的校友啊,有何不可。我在東京讀書也見過鬆井的。池崗考量再三,不像是可以誑我的。

魏特琳再問,要帶點什麼禮物去嗎?

張暉沉吟道,我也想過,南京已落敵手,什麼貴重不是人家的了。讓寂然法師拿一本良階的《玄中銘》給我吧,池崗奶奶想要的,鬆井也會喜歡。他們兩家是世交呢。

第三天,寂然法師就讓人送來兩套灑金紙手抄的《玄中銘》,雖不是池崗奶奶想要的明刻本,但也字字娟秀,一筆不苟。

張暉已約定當晚去見鬆井。書來得正好,他雙手合十,默默膜拜片刻,便隨身藏好。與魏特琳揖別,出門不遠,池崗派來的吉普早在一棵梧桐樹下等他。

張暉一步跳上,車子猛一拐彎就絕塵而去。到池崗所在的指揮部,張暉手握經卷說,我給你們帶來了兩本《玄中銘》。徐徐展列,池崗湊過來看到,輕輕摩挲,好啊,寫得是好啊,奶奶要高興的啊……

張暉問,鬆井司令官什麼時候到呢?

池崗局促道,不急,他可能有點事情耽誤了,還在路上。

他坐下,給張暉篩茶。

張暉壓住心中的焦躁,慢慢喝茶,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張暉忽然覺得不對,按理,應該去司令部見鬆井才是,他怎麼會到一個大佐的指揮部來呢。

忽然就有人報告,鬆井司令官到!張暉倏然站起,門簾挑開,一個瘦瘦的軍官巳然進來了。張暉左手伸開,右手就去摸胸,猶疑問道,你是鬆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