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937年12月的南京(6)(3 / 3)

右手剛插進胸口,立刻有兩把槍從兩旁的暗處劈裏啪啦一起朝他射擊。

張暉扶著幾案,頹然倒地。

池崗拉起他的右手,張暉的右手牢牢地拽著一把手槍。他的雙眼還死死盯著昔日同窗的池崗。

池崗輕輕撫平他的眼簾,脫帽,垂手哀立。片刻,他揮揮手,那個假冒的鬆井和侍衛一起過來,抬走了張暉的遺體。

池崗就在大堂,在張暉的血跡上,澆上一點汽油,點著,然後將兩本《玄中銘》一頁一頁撕下,一頁一頁,投進火裏。腳前一堆餘燼,池崗就呆坐在那裏。很久很久。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投降。1948年12月22日,據日本侵占南京並屠城整整11年後,鬆井石根在東京穀高地的日本舊陸軍軍部的禮堂,被遠東國際軍事法庭處以絞刑。

南京國際安全區委員會主席拉貝於1938年回到德國,返國之初,他受到許多褒揚,在柏林,德國總理公開讚揚拉貝在中國的工作。拉貝榮獲紅十字勳章的服務十字;在斯圖加特,獲頒更高勳章德國銀質服務勳章;中國政府頒發他紅白藍三色頸項鑽石勳章。5月,拉貝在德國各地演講,公布南京大屠殺並播放美國牧師約翰“馬基錄製的影片。”6月8日拉貝寫信給希特勒,提交關於南京大屠殺的報告,但報告當時沒有公開(一般認為,由於德日為盟國,故德國當局禁止他發表在南京的所見所聞)。之後,他一度被蓋世太保逮捕。大戰結束之後,他又先後遭到蘇聯人和英國人的逮捕與審訊。他陷入了一段冗長的“訴請脫離納粹”的過程,貧病纏身,生活一度極為拮據,甚至要靠野菜樹葉度日。1948年,拉貝困頓的消息傳到中國,大屠殺的幸存者幾天之內就募集了約合當時兩千美元的舊幣,購買了大量的奶粉、臘腸、茶、咖啡、牛油和果醬等,整整四大箱發寄德國拉貝,使他及全家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1950年,拉貝因中風去世。拉貝後人提交的《拉貝日記》成為曰軍屠城的一個利佐證。拉貝被後人譽為中國的辛德勒。

魏特琳於1940年夏初回到美國,在南京夜以繼日的救難工作中,她的健康已經完全損壞。船行太平洋的旅途中,她就數次企圖跳海自殺。到美國她進了愛荷華州的精神病院,接受電擊治療。出院後,魏特琳又為美國基督教傳教士協會到印第安那波利斯工作。她的家人想要去看她,她寫信說很快就會回到密歇根州老家去看他們。發信兩個星期後,魏特琳逝世。這是1941年5月14日,魏特琳離開南京僅僅一年,她在家中用膠帶封閉門窗,開瓦斯自殺。

1980年代末的一個冬天,一隊日本朝佛者來到江西宜豐洞山普利禪寺,朝拜曹洞宗的祖庭。原來的佛寺剛剛拆毀,就得知這裏是著名的曹洞宗的發祥地。為了打造旅遊,張暉與慧敏的故裏江西,斥資正擬重建。日本京都東寺的宏願法師,滿頭漂白,一路無語,此時他雙手將一對檀木鎮紙放進香爐焚燒,空氣中慢慢逸出嫋嫋的香氣。

宏願久久默立,嘴裏念念有詞。看著眼前氤氳著的十字偈語: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每一個字都飄飄如蝶,盤旋著遠去。其他人都前行了,沒人知道,他又在默唱的,是《四季歌》:喜愛春天的人兒是心地純潔的人,像紫羅蘭花兒一樣是我的友人……喜愛秋天的人兒是感情深重的人,像抒發感情的海涅一樣是我的愛人……一對從省城南昌來的相依相偎的青年男女,邊走邊跳,女的問,一個寺廟,為什麼要建在這麼遠的地方?

男的答,日本人隔著海都找來了,你從南昌來,還怕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