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斟酌著說:“司令,我覺得有幾句話,想說出來探討,或者向您請示,請您指示。”
“什麼意思?”
“我是在想啊,”賀子試探著說,“我倒並不是同情這些勞工們,隻是我們的金礦秘密,現在看來已經不秘密,既然不再秘密了,那麼小金礦還有沒有必要?”
“有必要,大有必要!”板垣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對付這些支那人,不能手軟,不能有一絲毫的仁慈。我們必須堅定不移,對這些勞工們,堅決執行原計劃。他們能夠為我大日本皇軍,為我天皇陛下效忠了,是他們的造化,是他們的福分了。”
賀子不再說話。他的女兒都會叫爺爺奶奶了,卻不會叫訥訥瑪瑪,因為不在身邊。賀子是女人,也是母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那痛苦,深切骨髓,波及靈魂。這一萬幾千人,都是母親同樣的方法同樣的遭遇誕生於世的,他們是戰爭的無辜者。這些無辜者又無辜地死去,很是無辜。賀子動了側人之心,但不敢直接堅持觀點。
板垣說:“賀子隊長,你的女人之心,不能贏得戰爭的勝利。戰爭是要死人的,敵人不死人,我們就得死人。我們死人,那就是意味失敗。”
賀子說:“我明白,我執行任務,一定抓緊小金礦的開挖進度。”
板垣說:“你抓緊吧。”
賀子心有不甘,問板垣:“司令,如果不殺他們,情況會是什麼樣子?”
“沒有如果,隻能殺,必須殺,殺無赦!”
“哈咿!”
賀子告辭了,她走回自己的辦公屋。小鳳冠很殷勤地伺候,農婦卻冷眼向陽看世界,她不像原先那樣地兢兢業業伺候賀子的女兒了。現在是另一副嘴臉。人也很精神,眼光處處放電,她在監視小鳳冠的一舉一動。小鳳冠心裏清楚,也不計較,能在這兒呆下去,就是勝利。她殺死了佐藤,心知肚明的賀子沒有計較,這很大度了。個中原因,她不甚清楚,反正不殺自己,賀子明白裝糊塗,就是值得慶幸。賀子說:“小鳳冠,你去洪縣長那兒把天武找來,我有事情和他說說。”
小鳳冠走出去,去了四爺的辦公屋。
四爺現在仍然回來再原先的辦公屋,但是四爺卻想去大童隊,在外邊,便於和外界聯係。四爺可以借口判地方民事糾紛案子為由,和天武洪廷路一起辦公。四爺的陰謀古墓不算得逞,但起了很大的作用;板垣的金礦已經得逞,或者說正在得逞,能不能最終得逞,就看發展了。
天武來到四爺屋裏時,隻有渡邊幸子在,鑽天猴不知哪裏去了,大金釵更是見不到蹤影了。天武想說點私密話,見渡邊幸子不離不棄地守著,無法開口。四爺說:“幸子,你先去吧。”渡邊幸子很知趣地撤出去了。
天武小聲說:“四大爺,我怎麼看日鬼子要把這些勞工們統統地炸死在另一新挖的山洞裏的意思。”
“賀子和你說的嗎?”
“不是,她沒有說,我看這情形看出來的。這些機密她不會跟我說的,但她對開新金礦不太感興趣,進度不快,她現在是兩難處境,想不殺人做個善心,可是又身不由己。”
“我們得想辦法,不能讓他們得逞。將來把這大金礦炸了,讓鬼子糞筐撈水一場空,你想辦法弄炸藥,讓關小二在裏邊組織人手,實施。”
“我知道了。四大爺,洪花嶺那邊怎麼樣了?”
“那邊是板垣沒有全麵的撤退,其他的人也沒有全麵的撤退。”
渡邊幸子敲門進來說:“小鳳冠來找天武,賀子隊長要他去談事情。”小鳳冠走進來,說:“天武大哥,賀子隊長讓你過去有事情談。”
“去吧。”四爺說。
天武跟在小鳳冠的後邊出了四爺屋。他們去了賀子的辦公隊部。賀子說:“天武,你現在幫我負責小金礦的事情,加快進度往裏開采。你們先出去吧。”小鳳冠和農婦自覺地退出去了。
天武直截了當:“金礦裏邊也沒有金子,還開什麼小金礦,這不是扯淡嗎?”
“你知道你是在和誰說話嗎?”
天武左右看看見沒有人,就說:“和孩子她媽說話。”
賀子少有的嚴肅:“放肆!。”
天武說:“我是該放肆放肆了,這些年來,我夠壓抑的了。我是什麼呀?我就是你們日本部隊裏的一條狗,為你們汪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