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呂青山偷去二先生家(2 / 2)

五弟弟參軍了,四奶奶飯不願吃,憂思想念,四爺活著的時候有言在先,不願意兒子們當兵,可是四爺先她而去,五弟弟又是民兵隊長,帶頭參軍了。四奶奶天天望著窗外門外,雙眼失神……

二先生把大煙狼大狼狗留給訥訥,讓這二動物陪伴四奶奶。四奶奶現在和三給子四兒子在一起過生活,三給子結婚一年多,四兒子還沒有結婚,老五一走,四奶奶的心就空落落的。那年,洪家發生了極大的不幸,四奶奶憂思成疾,病倒了,一病不起;偏偏三兒子的妻子也在這時節生孩子,結果難產,母子雙雙去世,四奶奶也在這一天去世,一家死了三口人在同一天。天都塌陷了一般,這打擊真致命。此時節村中正流傳著傳染病,家中多數人都或輕或重地染上了,隻有二先生沒有被染上,二先生獨善其身能撐得了多久?二先生這人從不掉淚,可是現在他掉淚了,訥訥去世,兄弟媳婦和新生兒也去世,二先生不僅僅是掉淚,而且放聲地嚎啕起來。

二先生主事,為訥訥用了最好的木料,做了起脊的大棺材,厚葬;兄弟媳婦也用黃花鬆木料做了棺材,葬送了。

生生死死,本是平常事。生老病死非是鮮見,可是瑪瑪訥訥去世,二先生卻無法接受。瑪瑪坐著與板垣鬥法心裏較勁不吃不喝,平靜地去世,二先生在巨大的痛苦中還有恨,可以把恨發在板垣身上,所以策劃了綁架板垣的一出戲,這在某種意義上緩解了一些痛苦。然而,訥訥的死,沒有恨可尋找。二先生不願接受這事實,但事實就是事實。生生死死,在這個世道上,經過見過的多多,尤其是小日本鬼子的亂殺無辜,比比皆是。二先生身處其世,習慣而眼熟。可是自己的訥訥離世,自己蒙了。

二先生的精神有些恍惚,一家人在同一天去世了三口,這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最親最近的人去世了,但活人還得繼續活下去。二先生現在特別的想自己的五弟,他想去看看五弟,他也在為三地無色找媳婦。

二先生不習慣叫大先生哥哥,而習慣的稱呼是“俺們老大”,二先生找到大先生說:“俺們老大,我想去鞍山看看老五。”

老大落下淚來說:“好倒是好,我也想老五,可是這兵荒馬亂的,你哪兒找去啊。別把自己也搭進去,國共打得正緊張,槍子不長眼啊。”

“錢都在家裏放著,用就拿,把木頭都雇車來回來,等水大了,放木排發給黃經理,我們也就交差了。”

“你路上長心眼,告訴老五別惦念家裏邊。在軍隊裏多注意,戰場上機靈點,當兵打仗槍子沒有佛心眼。”大先生今天的性格像二先生,話多起來;二先生今天的話少起來,性格倒像了大先生。大先生淚眼婆娑的,二先生眼睛直直的,二先生不願流淚。

公元一九四八年,這是個災荒的賤年,到處是要飯的流浪乞討的。滿世界的荒涼。二先生拿著小半麻袋錢,上路,去找尋五弟,兄弟情分藏在心間。二先生小半麻袋的錢,是毛錢,通貨膨脹到了極點的錢,但畢竟錢多數額大。二先生也想順便用錢買點小米回家來給家人分分。

那個年頭,餓死人家常便飯的事情。二先生又一次曆險,就是這次去鞍山的路上。海城以南的大片土地解放了,但是人民的生活正在受著煎熬,國共還在鏖戰期間。趙子和密令大金釵和小鳳冠,可以根據形式決定自己的命運選擇,現在國共對比共後勁十足,現在國黨沒有勝算之把握,繼續剿匪工作,無論誰得天下,都是功臣,其他事等概不參入。川介在野戰軍整團兵力圍剿尋蹤下,不敢明目張膽地騷擾土地改革政權。他們被壓縮的空間越來越狹小,甚至不敢有固定的住穴。四大金剛有窮追不舍地覓跡在其左右,像黏上的糯米般緊緊的。川介們一段時間流竄到了海城南一代,所以說這兒曾經很不太平。大先生擔心二先生的也是這一點。其實川介們早就離開這一代了,這一帶的山,禿石林立,卻很少樹木,不便隱蔽。況且國民黨也是容不下他們,見到土匪也是打擊。呂青山的投降,使川介更加難以為繼。

二先生搭一輛大馬車,到了山城的縣裏,在一家大車店雇了一輛馬車,去往鞍山。車老板是本地人,還算誠實。和二先生要價不高,二先生不還價就談妥了。

二先生和大車老板閑聊家常,說說這交迫的年月,人的生死無保證饑飽更無保證,活人難。在說話間忘去了煩惱和路途的寂寞。大車道旁天黑時,來到了海城界的析木城。這兒已經是見得到人屍荒郊野外暴露,也見得到有血跡在幹在路上,還有的汪著。不時有稀稀落落的槍聲還在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