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跟在流年屁股後邊過來的時候,客人們都已悉數落座,坐等那天邊的玄月。
宴席上,琳琅滿目,觥籌交錯,推杯盞懷間,塵囂戛然而止。
深紫色的發絲瀉下來,像豐美的絲綢,依舊是一襲白衣翩躚,手如柔荑,膚如凝脂,眼睫又濃又長,眼眉上翹,眼簾一垂,仿若新月。
在燭光銀花的映照下,薄薄的唇暈著淡淡的粉光。
狀似明月泛運河,體如輕風動流波。
蘇三怔怔地看著那人,忘了今朝何夕。其他宴客看清來人,癡癡的目光定住,明知於禮不合,卻挪不回視線,隻屏息而坐,生怕驚擾了仙人乘風而去。
流年的桃花眼繞場轉了一圈,在看到眾人如癡如醉的目光後,輕輕勾起的嘴角揚起一絲不屑,撇撇嘴,轉身便看到那賤婢更是一副看傻了的模樣,不由心中又是一陣好氣,一把掐了過去。
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痛,蘇三齜牙咧嘴地回過頭來,對著流年那燦若星辰的雙眸怒目而視,狠狠地捥了他一眼。這該死的流年狗,就這般潑辣的性子,活該他一把年紀都嫁不出去。
流年不過二十一歲爾,芳華正茂,他生得貌美至極,桃花明眸裏明波蕩漾,珠玉生輝,唇紅齒白,巧笑生焉。
落月王朝,男子十五而立,十六婚配嫁娶,到了年方二十尚且不嫁的男子實在是少之又少,淪為茶客談資的笑柄。
隻是,茶客們向來隻有仰仗流年美人的份,那玉姿天成的模樣,顧盼生輝的桃花眼,回顧萬千。雖說過了婚配佳期,便是跟豆蔻韶華的年輕公子們並肩而立,流年美人也是昭然而立,風流眉目,婉轉魅惑,像高枝上嬌豔欲滴的桃花。
咳,芳年華月,美人有毒。
這鼎鼎大名的流年美人可是個脾氣暴躁的主,輕衣俊顏,舞劍挑燈,莫說靠近,便是多看兩眼都會被其刺瞎。他跟他家的主子比肩而立,天上人間,霽風朗月,便是一方天地也會為之黯然失色。
揮揮衣袖間,付水雲已經渡到主位上,他眸光流轉,掃過眾人那恍惚的臉,不著痕跡地快速移開,徑直地定在流年跟他身邊那小廝身上,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束流光,快得教人捉摸不住。
庭院的蘭草鬱鬱蔥蔥,窸窣的蟲鳴沒入草叢。流年跟那人衣衫相貼湊得很近,他笑意盈盈看著那人,目光流轉間輕啟朱唇。也不知道他湊近蘇三的耳邊說了什麼,原本氣鼓鼓的小廝像是被針蟄了一下,瀉掉所有力氣,呆慫著腦袋,幽怨的眸光淺淺,明明方才還是一副恨得牙癢癢的模樣,偏生要抽搐著嘴角捏緊拳頭拚命忍耐。這倒是新鮮。付水雲清冷如玉的臉上難得浮現一抹淺笑。
感覺到一道視線黏在身上,蘇三回眸看去,那玄月美人正對著她盈盈淺笑,仿佛隔了萬年的光影,美人如煙,朦朧模糊得很。
耳畔依稀回蕩著流年低低的冷哼聲,他譏諷出聲,“公子那般仙人之姿也是你這等粗劣之輩可以偷窺的麼?蘇三,你也該找塊銅鏡照照自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