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後,沈家祺還是坐教室最後一排,景瑞在第三排靠北牆的座位。沈家祺的同桌是一位男生,景瑞也跟一位男生同桌。
景瑞身後是一位女同學,一天她越過課桌趴在景瑞耳邊說了這樣一件事:“經過長期觀察,我發現沈家祺進教室時,頭一眼一準兒朝你這裏看,不管你在不在,都會朝你這裏看一眼。”
景瑞說她胡扯。
“不信,咱倆打賭!等一會兒他進來,要是不朝你這裏看,我給你一個本子,要是朝你這裏看,你就給我兩個鹹雞蛋。”——此女同學有點嘴饞,景瑞的飯包裏有哪些好吃的,她比景瑞本人還清楚。
兩人定下賭注後,這位女同學便死死的盯住教室門口——生怕一不留神,中午吃不上那兩枚鹹雞蛋。景瑞雖然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其實心裏顫顫的,手也有點發抖了。
待沈家祺出現在教室門口,女同學趕忙戳了一下景瑞的後背作提醒。
果然如女同學所言,沈家祺進來教室,首先朝景瑞這裏瞥了一眼。
女同學怕景瑞不認賬,強調道:“他看見你看他,還笑了笑呢。——鹹雞蛋!兩個!說話要算數!”
……
入冬以來,學校食堂天天熬白菜。每回去買飯,牛政總忘不了念一句順口溜——“氫二氧熬白菜,氯化鈉一點點。”
後來,幾位偶爾也在食堂吃飯的老師向校領導反應夥食太差,大鍋菜裏不見一點兒油花。在校領導的過問下,食堂大師傅再煮菜時,就不得不多淋上一勺毫無香味但相對便宜的棕櫚油了。
在這種情況下,吃大鍋菜還不如吃鹹菜。因此學生們不管是回家還是返校,必帶物品便是鹹菜罐。
若論為人處事,專橫跋扈的艾香媽的確不讓人待見,但論針線、飯事活兒等,她卻是村裏這些婦女中的佼佼者。家家戶戶都會醃鹹菜,但誰家也不如艾香家醃的鹹菜香,就是把全村的鹹菜種類加起來也比不上她家的多。艾香媽會過日子這一點,是村人公認的。在別人看來沒有用的東西,到了艾香媽手裏就能變廢為寶;還是舉醃鹹菜這個例子,像芹菜根、萵苣皮、秋末的青蕃茄、早落的青杏之類,艾香媽都能將其醃製成可口的鹹菜。
在一次返校時向鬆明忘記帶鹹菜罐,艾香便勻給了他一半。向鬆明從此吃上了癮,放著自己的不吃專吃艾香的。後來,艾香每回都是帶兩罐,一罐自己吃,另一罐送給向鬆明。
艾香所帶的鹹菜比以前多了一半,引起她媽媽的注意。
“香哎,學校食堂又不是不賣菜,別拿這麼多鹹菜,鹹菜吃多了沒好處。”
“不光我自己吃。他們幾個說你醃的鹹菜香,也想吃一點。”
“可別給鬆明那小色孩子吃啊!給誰吃,也別給他吃!”一想起挑水那件事,艾香媽就氣不打一處來,“給那小色孩子吃還不如喂狗呢!喂狗的話,狗見了我還擺搖擺搖尾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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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景瑞的姥姥姥爺在景瑞家過的冬。
放寒假回來,經過景家莊時,向鬆明約沈家祺他們一起去看看景瑞的姥姥、姥爺。沈家祺在應聲之前朝景瑞看了看,見她搖頭,於是提出留下來看車子。
沈家祺正跺著腳嗬手取暖,他的二姐沈家玉騎著自行車過來。沈家玉現在是一所財經大學的大一學生,十天前就放假了。明天小年也是祭灶日,祭灶不可缺的是糖瓜,沈家玉替家裏去趕了一趟集。
“他們人呢?”姐弟倆打過招呼後,沈家玉望著那四輛自行車問。
“到景瑞家看她姥姥姥爺去了。”
“你怎麼沒去?——是景瑞不讓你去?!”
“不是!她邀請我了,是我不想去。你也知道,她媽媽不喜歡咱家的人。”
“她媽為啥這樣對待咱們?真讓人納悶!”
“景瑞姥爺家過去不是地主嗎,****時,咱爸批鬥過他們。”
“咱爸說的?!”
“我猜的。我問過爸爸,他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不管是不是,看他那意思,咱家確實有對不起人家的地方。”
“難怪景瑞她媽那種態度……可那是曆史原因造成的,也不能沒完沒了啊。”
“人家所受的苦咱體會不到,所以會這麼認為。”
“這麼向著她們家,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景瑞?”
沈家祺慌忙否認:“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