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張六熱情地忙前忙後,還要給吳俊點煙,嘴裏問東問西,搞得吳俊很尷尬。吳俊心裏清楚他這在溜須拍馬,不外乎想跟自己套點近乎,將來出事也可找個依靠或者說門路。
“誰殺的人?心裏哪來這麼大的怨?”吳俊扯開張六的話匣子。
張六先張望彎曲泥濘的村路,四周除了左麵一片寂靜無聲的楊樹林並無其他人,就提著膽子小聲地說:“死的都是大隊書記家,書記三兄弟老子加兒子死了五個。毛子6兄弟手裏握著殺豬刀,虎張臉闖進門,二話不說見男人就捅,血把書記家門前小溝都流紅了,心真狠。”
“毛子是誰。”
“村長大兒子,凶得很,誰都不敢招惹,是個不要命的種,狠起來嚇死人,一身黑肉。”
“他兩家祖上就有舊仇?不然要下這麼重的手。”吳俊隨口問道。
“屁,村長說:要種桃樹,書記說:不行,種杏樹。兩個人說著說著臉紅了、脖子根也粗起來。村長以勢壓人:我是村長我說的算。書記不服:我知道你是村長還不知道你做村長的那些醜事,小心屁股上的屎我給你捅到省裏去,吃不了還要含在嘴裏。村長的尾巴被書記踩在腳下,嘴上鬥不過麵子又丟不過,心裏還氣不過,惱羞成怒地罵:小心我捅死你全家,讓你絕種絕戶。書記聽不下去,衝上去給村長一個大嘴巴。村長年紀大不是書記的對手再加上旁邊拉偏架的。村長氣呼呼地跑回家連忙叫起兒子,手裏抄起家夥一把端了書記的窩…”張六越說越來勁,描述得有聲有色也越扯越遠。
吳俊打斷他:“醜事?”
“你沒做過村幹部,不知道幹部的手段,有句順口溜怎麼說:手要長,眼要亮。心不黑,哪能胖。還有句:老李的老婆,支書的**。少交錢少交糧,半夜留門給色狼…”
突然,楊樹林閃起一個人,手一直在襠部磨蹭好像在係褲帶。他歪理歪氣盯著張六擠兌道:“張老六呀張老六呀,屎能亂吃話別亂講,毛子沒抓住你就急著在這瞎掰掰,我看你你身上缺窟窿眼啊,你真是沒被整夠,天生的狗記性:吃屎就忘屁股疼。”
張六一聽這話頓時啞了嘴,剛才的興奮得意一掃不見,巴著張可憐相,低聲下氣賠禮道:“支書,你千萬別往心裏記,你瞧我這張臭嘴咋不把它縫上。”
“我看是該縫上,你嫌疼我能下去手。”支書背抄手,邁起八字步,身子悠達、悠達走了。
“媽的,晦氣,笑麵鬼作賤老子。”張六看著走遠的支書,惡狠狠吐出一口濃痰。“逢上賣笑逢下冷笑的窯姐,我呸。”
吳俊聽著張六一肚的苦水,不知該說什麼,心裏的雨卻下得更大,他也不安慰這個倒黴的漢子。
吳俊看著二帥家門前的景,這喪事辦得真夠冷清,沒人沒樂淒涼得很,隻有大門前濕透吹爛的白紙,滴答答靠在院中,千瘡百孔的白幡昭示著這戶人家去了人。吳俊敲門,內堂走出來一個老頭,隔了老遠口裏就吼叫著:“誰?”
“警察。”吳俊冷冰冰回道。
老頭吃了一驚,手上開門動作慢下半拍,打開兩扇黑乎乎的鐵門,臉上露出害怕驚恐的神色:“警察同誌,我們沒犯法。”
“知道。”吳俊還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態,這讓老頭更加忌憚,惶恐不安地手發抖,老頭以為是他那挨千刀的女婿把他告了官,心底發怵。
吳俊例行公事,掏出0199的獄照,開始詢問。
老頭沒敢撒謊,說:“見過,還在這住一夜,不知哪來的掃把星。”
吳俊被老頭晾在門口,人家就是不寒暄往屋裏請,看來老頭是真心不歡迎他。旁邊的張六是個眼兒活腦子快的人精,瞧出吳俊的尷尬,“政府的人咋好意思幹站在門外,我說福叔你也一把年紀這點事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