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琅邪叛天(1 / 3)

26、琅邪叛天喜形於色的古月禾禾一黨如願而歸,琅邪朗一直在尖叫,整個女貞府士氣低沉,傅安葵與琅邪朗的母親前後來到了觀星閣。

靈犀以肘抵住這狀若瘋狂的星師,傅安葵見狀便淚如雨下,她想到什麼,率先往狼藉的薔薇碧棺跑去。在傅安葵的手要碰觸棺材中萎謝的薔薇花之前,琅邪朗卻突然清醒過來,雖然神態極悲,語氣卻冷冽理智:“傅安葵,你要做什麼!”

傅安葵粉麵帶淚,縮回了手,抬眸盈盈對道:“我隻是想讓你冷靜下來。”

他們對視良久,隨後琅邪朗閉目,極力克製洶湧的情感,很難說琅邪朗與傅安葵誰的淚水更多一點。然後琅邪朗一字一頓痛心道:“我是星師,我明白,沒有任何辦法能讓白骨生肉,魂死複生。”

靈犀逼視著他,道:“孤現在可以鬆開你麼?”

琅邪朗冷冷看著靈犀,重重地點頭。我望望琅邪朗和靈犀,又望望急中生智的傅安葵,雖然琅邪朗已經變心與碧晶相愛,可傅安葵對琅邪朗的了解之深絲毫不在碧晶之下啊。以琅邪朗這般冷傲的性子,他定然也曾與傅安葵傾心相愛過一場,否則怎會容傅安葵對自己如此熟悉至深。

琅邪朗一步步走向碧晶的殘骸,他的母親擔心琅邪朗受到更大的刺激,擔憂道:“朗兒,事已至此,你要保重。”

“放心吧,母親,道理我都懂。”琅邪朗目光深沉,徑直跪在棺材旁,親昵地拂過碧晶殘破的身軀,如今的碧晶形狀可怖,可他一點也不以為意,輕聲道,“隻是情之為物,少不了一些眷戀痛苦罷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不曾賭天咒地大說永恒之辭,但越是這樣,越發證明琅邪朗對亡者愛情的堅貞。我不由抬眼看著靈犀,靈犀也看著我。我在心中問他:若有一天,我也和碧晶一樣了,你能否如琅邪朗待她一般地,來待我?

或許真是心有靈犀吧,靈犀點了點頭。

琅邪朗在碧晶的屍首旁眷戀良久,他母親不肯走,他夫人不肯走,靈犀和我也不走。許久,更多的淚水從琅邪朗雙目中湧出來,他哽咽道:“人都已經不在了,和她的一切自有我記在心中,這些外物軀體,不用執著。”他的雙手催動出黑色的火焰,一掌打在碧晶頭顱的天靈蓋之上,在眾人的驚愕之中,碧晶的身體迅速地轉黑、龜裂,最後化為塵埃。傅安葵撲過去想阻止他,卻被琅邪朗一把甩在一旁,星師重靈智而身體羸弱,傅安葵踉蹌幾步並未摔倒於地。

他又掌風款款掃過,那些幽綠色的粉末便飛揚出觀星閣彩繪的玻璃窗外了,再難尋覓。而至始至終,靈犀都若有所思地看著。碧晶最後隻剩下一顆綠光流轉的元丹在薔薇花中閃閃發光,琅邪朗拾起它,一仰頭就把這顆仙人修煉數百年的元丹吞進腹中。

我們全都驚呆了,琅邪朗方才、方才是把碧晶吃進去了麼!琅邪朗看著很正常,但說不出的詭異,現在的正常反而比方才歇斯底裏之時更像暴風雨前的平靜,他猶要低聲喃喃一句:“屬於你的現在也屬於我了,眷顧著我的如今也眷顧著你,我的骨血與你的骨血融為一體,我實現了我的諾言,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我扭頭,近乎看不下去了。

靈犀卻突然打破了沉默,似乎按捺著幾分不耐煩,朝琅邪朗道:“琅邪星師,你有沒有什麼需要交代的話現在說?”

琅邪朗感覺整個人搖搖晃晃的,但分明又腰杆挺直,他意味深長道:“我有話對親人說,殿下應該留給我們私下相會的空間罷。”

靈犀道:“孤不能離開。”

琅邪朗停一停,看著靈犀的眼睛道:“是啊,殿下當然不能離開。”

他們話中有話,可我們其他人雲山霧罩,如同在晬天聽文字禪(*注1)。好在琅邪朗很快話鋒一轉,朝他母親道:“兒子少年之時便獨自苦修占星之術,後跟隨女貞元帥多征戰在外,之後尋找碧晶,百年不曾歸家,歸家之後不多久,便與公子靈犀一道為平定羅凡之亂奔走。母親喜歡的兒媳,我一心想休掉。母親厭惡的女子,卻是我畢生摯愛。現在碧晶慘死,在可以預見的很長一段時光,兒子也不會過得很好。我並不想生育兒女,所以沒有後代。按照人間的倫常,我是極為不孝的。”

*注1——中國佛學中的一種禪宗,在文字上下功夫,我們熟知的“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和《金剛經》等語錄文本都是文字禪。

老上仙握緊龍頭拐杖,麵上的皺紋舒展開來,泄露出愛子的情緒,她道:“天人與凡人怎可相提並論,天人壽命綿長,從不與子女綁在一起,兒子在外追求自己的修行,要與何仙雙修,要不要孕育後代,都是兒女自己的事情。朗兒,你是九天當世最傑出的星師,於家於天,都立下了汗馬功勞,你不曾不孝。”

琅邪朗微微欣慰,卻還是語調沉重,道:“母親深明大義,自然明白兒孫自有兒孫福的道理。母親,您雖年邁,但對九天的忠誠,永不輸後輩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