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衝開了便淡了,也許分別久了,就忘記當初分別的理由了。我曾經無數次問過自己,我後悔過嗎?我想要回去嗎?我想鬱森嗎?在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的時候,我打醒自己,這或許就是我的宿命,一切因我而起,就應該因我而結束。
可是思念總是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誰都不知道它會什麼時候降落,會在什麼地方降落。此時此刻的我,想鬱森,很想很想,我想知道他過得好嗎?手術失敗了,那他的手現在還好嗎?分別的這九年,他有沒有,恨過我?
我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我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來麵對這個曾經為我付出夢想的少年,我虧欠他太多。
我們就那樣靜靜站著,我不動,他亦不動。秋天的風輕輕地吹著,樹上的梧桐葉沙沙作響,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投射到地上,斑斑駁駁,一片梧桐葉終於耐不住大地的召喚,隨著風飄然而下,這樣的場景一如我們初遇的當年。
“寧寧……”
鬱森的一聲“寧寧”徹底打破了我的冷靜,他的聲音低沉醇厚,有著迷人的磁性,他怎麼能用這樣的聲音來呼喚我的名字?他怎麼能如此冷靜地叫著我的名字?他怎麼能像以前一樣來叫我?他不恨我嗎?他應該恨我的!可是為什麼,他的聲音有著無奈,有著激動,有著深深的思念?鬱森,這樣的你,我應該怎麼辦?
“寧寧,原來你一直在這裏。”
淚終於像決堤的水,從我的眼眶裏流出。是啊,我一直在這裏,在這座我們曾經約定過要一起實現夢想的城市,守著。
我,始終是一個虛偽的人。我口口聲聲說著要放下一切,忘記過去,可是這九年以來,我沒有一天忘記過。在這座我生活過九年的城市裏,有一所美麗的校園,那裏曾經是我和鬱森的約定。我們約定好,等他從美國回來,我們就一起備戰高考,然後一起考取這所學校,繼續完成我們的夢想,可我最終還是背棄了他,孤身一人來了,然後守在這裏,什麼都沒有做,任由看著我們的夢想隨著時間漸漸枯萎,最後煙消雲散。
我曾經想過離開的,隻是在無數次轉身過後,始終還是沒有邁開第一步,我……終究放不下。在這裏的九年,我一直有一個幻想,我想著會不會有那麼一天,鬱森會來到這座城市找我,然後我們在一個轉彎的街角遇到,那時的我們會很友好地找一家咖啡店,然後說著我們這九年的故事。直到遇見的上一秒,這樣的念頭依舊在我的腦海,我甚至還在腦海排練了無數次我們相遇的場景,我應該以怎樣的麵貌,怎樣的語氣,怎樣的神態來麵對鬱森,隻是到了現在,我才發現,原來一切都不是我想象的樣子……
我還是轉身了,看著眼前這個有著和九年一樣眉眼的男人,整整九年,命運沒有厚待他,可時光還是眷顧了他,一身筆挺的西裝,挺拔的身姿,完美的五官,他依舊如此耀眼奪目。可是他終究還是沒有繼續拉小提琴了吧,他垂在西裝身側的左手,一如當年白淨細膩,可是唯獨小指卻以一種別扭的方式彎曲著……
“鬱森,好久不見!”
我不知道鬱森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在我說話的同時,街道的對麵,丫頭坐在竹子的自行車後,開心地向我招著手,然後喊我“媽媽!”
我的話隨風飄散,隻剩下鬱森不解的目光。
原來一切都已經回不到過去了,我就連簡單的問候都已經做不到了。九年的時間,還是把我們變成了兩條平行線,不再有交集。
我看著鬱森,他始終沒有說話,就那樣一直看著我,我知道他在等我的解釋。
“鬱森,九年了,我已經二十六歲了,她,是我的女兒。”
震驚,還是不願相信?那一刻,我看見鬱森的目光開始有了搖晃,然後眼眶漸漸變紅,他低頭,用垂在身側的左手掩麵,“我以為,……,我還以為……,你……,原來……,我們……”
眼前的鬱森再也不是剛剛冷靜的鬱森了,我看著他解開西裝紐扣,弄亂了剛才整齊的頭發,他的臉上開始出現了當年我在醫院看到他麵對未來的無助和無奈。
“你,幸福嗎?”他唯一一句完整的話。
他的眼底還有未褪去的紅,可是他的眼睛堅定無比。
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這種感覺,幸福嗎?是幸福的吧,畢竟我已經習慣了。隻是鬱森,你呢?你怎麼還能像當年一樣?你怎麼還能像當年一樣寵我,為我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