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梧桐的癡念(2 / 2)

在他的注視中,我點頭。

他點頭,轉身,離開。

竹子抱著丫頭來到我身邊的時候,我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街道的一處,剛剛就在那裏,鬱森頭也不回地坐上車子,絕塵而去,他的背影,無盡孤單落寞。到頭來,我終究還是傷了他。

丫頭拉著我的手,學著幼兒園老師嚴肅的口吻,對我說著話,她說,媽媽怎麼能不聽話,不在家裏好好休息,為什麼要一個人跑出來?我任由她說著,直到一滴冰冷的水珠滴落在我的手上,是雨吧?是雨,隻是雨,一定是雨!

“媽媽,你怎麼哭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是丫頭錯了,丫頭不該這麼嚴厲的,媽媽……“

我扶著丫頭的肩膀,慢慢蹲下,然後抱著她,“媽媽錯了,是媽媽的錯,媽媽不該不聽話的,媽媽不應該出門的,媽媽真的錯了……”我不想哭的,隻是我早已失去了控製眼淚的權利,所以我任由它流著……

那天,我像一個小孩一樣蹲在街角哭了好久,直到沒有力氣,然後由著竹子把我送回了家。回家的路上,丫頭一直小心翼翼地窩在我的懷裏,她用她的小手擦拭著我的眼角的淚,然後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小聲說著“媽媽不哭,媽媽乖乖,……”

我生病了,不是腰傷,而是嚴重的感冒。一連兩天高燒不退,可我的神誌卻比平時還要清醒,我甚至能感覺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發熱發燙。在這兩天裏,竹子勸過我無數次要我去醫院看看,可是我沒有答應,我想熬著,就這麼熬著,起碼這樣可以讓我的心裏好受一點。

思雅回來的時候,應該是我生病的第三天傍晚,那時我燒得有點糊塗了,神誌也已經有點渙散,我隻是感覺到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在我身邊環繞著,然後我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當我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思雅和思修都在。思雅在我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就對我吼道:“童寧,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思雅明明比我還大兩歲,但是她的脾氣卻一點也不像是一個二十八歲的人,她的脾氣比動車都急,而且執拗得要命,隻要她認定的事,就算是撞到南牆,她也不會回頭的,也正是因為這樣的脾氣,當年她才能把我罵醒,讓我有勇氣繼續生活,所以我很感謝她。

我看著他們,我想說話,但是喉嚨難受得要命,好像一說話就要扯動整個口腔的痛覺,張口了幾次,發現實在太痛,於是我便不說話了,隻是對著思雅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再次睡去,我真的太累了。

我做夢了。我夢見十七歲那年,我和鬱森最後一次一起練習合奏的場景。那天陽光很好,窗外有著涼爽的微風。鬱森穿著一件淺藍色的條紋襯衫,黑色牛仔褲,鼻梁上還架著一個黑框眼鏡,書生氣十足。而我是一身淡粉的雪紡連衣裙。剛開始的時候,我們一起合奏曲子,我坐在鋼琴前,而他則站在我身後拉著小提琴,給我伴奏。我們練習了很多曲子,中途休息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之前有人問過我的問題,實在忍不住好奇心,於是我問鬱森,問他鋼琴是不是像其他人說得一樣,彈得很好?他略微思考,然後走到我的身邊,摸了摸我的頭說,一般人比得過,與我旗鼓相當。我看著滿臉自信的他,忍不住提出挑戰,鋼琴是我的強項,我不相信他的鋼琴會好到與我旗鼓相當的地步。於是,我們一人一曲在鋼琴上彈奏著,我不得不承認,鬱森說得沒錯,他真的有自信的資本,他的鋼琴聲就像他一樣,幹淨純粹,給人一種難得的清新之感。我呆呆地看著他,看著他在鋼琴鍵盤上紛飛的手指,然後視線漸漸往上,他的胸膛,他的臂膀,他的脖頸,他完美的側顏,他的眼睛,他真的是一個王子!

那時天空飄過一朵白雲,擋住了陽光,就連風都變得有些弱了,我著迷地蹲在一旁看著鬱森,我不知道我看了多久,隻是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鬱森那張完美的臉龐與我相差不到五厘米,他滿臉的微笑,連眼睛裏都是笑意。然後他對我說:寧寧,我喜歡你看我的樣子,所以你就這樣看我吧,一輩子,好不好?

那時的我,夢裏的我,高興地抱著他,歡呼著、雀躍著、大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