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叫棉花,我與繪畫(1)(2 / 3)

爸爸在公共汽車上第一次見到棉花堡時,他不禁覺得自豪和心滿意足,因為其他的旅客都還在全神貫注地盯著掛在汽車左上方的正在放著本土電影的電視機,他比這笨重的汽車裏的其他所有人都先看到棉花堡。下車後,他看到在陽光映照下的小石子瀝青路麵泛著刺眼的亮光,覺得這與馬路兩旁鱗次櫛比的磚紅色小房子,西方古典式(像白宮那樣)的長型建築,許多發舊建築的牆麵上伸出來的一塊呈長方形的寫滿土耳其語的霓虹燈招牌,第二層的窗戶凸出來並鑲著眼花繚亂的威尼斯色彩的兩層樓房,等等,相處得十分和諧。後來,爸爸才徹底弄清楚,這些樣式不一、令人著迷的建築竟然全都是旅館或者酒店;一下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的站在路旁的那些陌生人就都圍到了爸爸身邊,嘴裏不間斷地說著土耳其語,不時激動地用手在空中揮舞,甚至還把爸爸扯來扯去,他們人數眾多,爸爸已經看不到一般位於人腦袋上方的翠綠樹葉了。他們是各個旅館或者酒店的工作人員,專門負責招攬旅客,他們有著極其龐大的數量,這讓爸爸覺得他突發奇想來棉花堡的選擇是正確的。

爸爸突然用語重心長的語氣對我說,那幾天他過得很愉快,並且懂得了很多自己原來不懂的東西,盡管外祖父嚴厲地批評了他。這讓我很不習慣。我知道他討厭人群,但是他立馬就否認了我的說法,他說,“討厭”這種情感需要看具體情況,他喜歡那些狂熱的招攬旅客的工作人員。他確實是以一種講故事的心態來講述他的經曆的,沒了他幹其他事的認真、嚴肅和專注,就好像這些經曆是憑空捏造的一樣。最後,我發現一直被我握在手裏的畫筆上的顏料早被風吹幹了,可爸爸似乎還想繼續講下去,但是又苦於沒有了可講的東西,於是爸爸還為這個“故事”安排了一個詩意的結尾:或許他就是因為那次棉花堡的夢幻之旅,才給他的兒子——也就是我,取了“棉花”這個名字。

在我十歲左右的時候,爸爸靠著他的努力在繪畫界成名了,那時候他還沒意識到之後他還會在整個社會上出名,我知道,這與他的棉花堡之旅肯定有密不可分的關係。我那時候什麼也不懂,心裏麵隻是想著做遊戲(把臉完全浸到盛滿水的水盆裏憋氣,對著牆擲小皮球,在地板上滾彈珠,一人分飾兩角對打,等等)、看搞笑漫畫(隻看圖不看字,以至於我覺得很多漫畫都不好笑)、凝望窗外(其實這是個幌子,媽媽為了保護我的視力勒令我必須這樣做;事實上在冬天,沒人監督我的時候我就會利用凝望窗外的時間對著窗玻璃吹氣,然後在上麵畫貓)。雖然很多東西我都不明白,但是我很清楚一點,我缺少一個夥伴,這樣玩遊戲就會有人陪我了,我也會憑借“陪其他小朋友玩”這個理由把討厭的功課冷落在一旁,因為經過我的研究,隻有這個理由才會讓爸爸和媽媽欣然接受。每隔一個星期或是兩個星期,肯定會有一些親戚來我們家做客,那是我最快樂的日子。大人們總是討論著我們不懂的問題,可是我們也會做大人們不做的事(做遊戲),我總是自豪地對大人們這樣說,盡管這隻會引來他們不約而同的仰天大笑。自從我意識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小夥伴到我家裏玩,我就在心裏思考著一些關於大人們不做的事的問題,我想,我有五個小夥伴,再加上我,是不是可以組成兩支球隊呢?於是,在家中的大客廳裏,誕生了兩支充滿生機與活力的“手球”隊,我們在客廳裏狂熱地比賽,每個人都會為一個小小的進球而歡呼。讓我感到欣慰的是,在眾多比賽中,我所在的球隊獲得了大多數的勝利,因此我在小夥伴隊伍裏逐漸建立起了威信。很長一段時間,我隻要一望著課本就會發好一陣子呆,腦子裏麵全都是我們玩遊戲時的快樂場景,這也證明了那時我確實沒想過什麼有價值的問題。我擁有一個熱衷於玩各種遊戲的腦袋,再加上我身材矮小、體質瘦弱,所以各位親戚看到我就會萌生出“這是個還沒上學的小孩”的感覺,但是他們並沒有向媽媽和爸爸提議要嚴格管教我,而是經常站在我麵前笑著數落我一番,好像那是件很令他們享受的事。我想,或許看著我受他們略帶嘲諷的數落後臉上流露出的窘迫的神情,他們是想到了自己美好而天真的童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