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8--25節(1 / 3)

18

星期一早上,翁百覓又騎上他的山地車去了學校。

讀了一節晨讀課,班主任忽然到了班裏來,告訴大家說,學校準備舉行秋季運動會了,請大家踴躍報名,一邊說一邊走到體育委員那裏,把手裏拿著的幾張表格放到他課桌上,說比賽項目都在上麵了,大家課下看一下,願意參加比賽的都可以報名。

班主任說完離開了,同學們一哄圍到體育委員那裏,爭著往那幾張表格上看著。

翁百覓也跟著湊了上去,看著那些項目上,田賽、徑賽兩大類,下麵拉著好多項目,跳高、跳遠、鉛球、標槍、1000米長跑、百米短跑、接力…等等。百覓想著,鉛球、跳高那些自己都不行,長跑也不行,那個100米短跑看著還行,於是就報了個100米短跑上去了。其他同學圍在體育委員那裏,積極地往上麵報名,有幾個女生也過來,選了項目把名字報上了。

柳尺尺坐在座位上,沒有參加什麼項目的打算,同學們平常看她也是一副美麗嬌弱的模樣,也沒有人來鼓動她。

中午第三節課下課的時候,班主任又來了,到體育委員那裏,拿起那幾張表格往上麵看著。

看了看,發現百米短跑一項上有翁百覓的名字,想著他那副乖巧的模樣,不覺笑了,拿著那幾張名單走到百覓座位旁邊,問他說,

“你以前參加過百米比賽沒有?”

百覓往名單上瞧了瞧,看著報名這項的差不多是班裏體格最強壯的幾個男生,立刻就氣餒了,於是跟班主任說:

“沒跑過,老師我不跑了。”

“嗯,還是讓這幾個人去跑,你報其他的吧。”老師相信自己的判斷,笑了笑說。

這樣,還沒有開班會商量,百覓的名額先就被刷了下來。

下午開班會的時候,大家一起討論著,把參加比賽的同學的名單商定下來了。

柳尺尺又去了畫室,放學的時候,百覓還是在樓下等她。

進了車棚,兩人分頭去推了車子。

柳尺尺取笑著百覓說:

“你中午都報上了,為什麼又說不跑了?”

“老師不是一開始說願意比賽的都可以報名嗎?我哪知道跑一百米的都是那樣的人,我以為他們都會去跑長跑呢。”百覓替自己辯護著說。

“長跑是比耐力,跑一百米一直都要衝刺,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百覓還是迷糊著,接著又義無反顧地說,“反正那個1500我跑不下來,那個要圍著操場跑四五圈,我跑三圈就喘不過氣來了。”

“那樣我也跑不下來,像小學跑早操那樣慢慢的跑還行。”柳尺尺也承認說。

百覓轉頭看了下尺尺,看她腿上長長的,建議她說:

“你個子這麼高,參加跳高應該可以的?”

“我不會跳。”柳尺尺並不接受。

百覓聽著尺尺不像自己那麼愛表現,不再慫恿她了,班上名單也報滿了,單子老師早拿走了。

“上個星期六你自己走的嗎?”到了學校外麵上了自行車,尺尺又問百覓說。

“嗯,”百覓回答說,說完又想了起來,告訴尺尺說,“哦,對了,我去看打架了。”

“誰和誰打架?”尺尺問他。

“王升教訓他們班一個家夥。”

“因為什麼?那個人你認識嗎?”

“不認識,王升是曠課了還是怎麼了,然後那個家夥就秘密地寫了個紙條,去辦公室塞在老師教本底下,把他給報告了。誰知道,王升的一個哥們去交作業,一下給翻到了,就拿了回來。王升查到是他寫的,生氣了,就叫人拉出去打他。”百覓一口氣告訴她說。

“叫人,打得很厲害麼?”尺尺問。

“嗬,去了好多人,還有初三的幾個,那幫家夥,把那個家夥拉到胡同裏,先一齊往北踹,踹到北邊,又一起把他踹了回來。”百覓很鼓舞地說。

“那把人家打傷了,人家家裏不到學校來找嗎?”尺尺蹙著眉頭問。

“就踹了幾腳,踹腿上屁股上,不會踹傷的。”百覓寬心地說。

“那你就一直看著?”柳尺尺好奇地問他。

“我本來好心上去勸的,可那家夥卻撥了我一下,還問我是老幾,結果讓我給踹了一腳。”

“你幹嘛也踹人家啊?”尺尺不忍心地問他說。

“長得不漂亮脾氣還挺大,看著就可惡。”百覓氣憤地說。

尺尺聽了又覺得好笑,還沒聽說過,因為長得不漂亮就要挨打的,又擔心地問百覓說:

“他要是哪天堵到你,把你打一頓呢?”

“他要是敢打我一頓,我就叫人打他三頓!”百覓張狂著說。

尺尺本來為他擔心,看著他那麼有骨氣,又不怎麼擔心了。

到了尺尺回家的路口,跟百覓道了別,尺尺往小區那邊騎走了。

百覓也往另一個路口騎走了。

男孩子們的事真是想不明白,星期六放學不回家,跑到胡同裏去打架,也不怕打出什麼事情來,柳尺尺煩惱地想著。

19

星期四,運動會開始了。

下了晨讀課,大家搬了板凳,擁擠著下了樓梯。

還是從小橋上過了那條水渠,進了操場那邊的院子,兩名男同學還被班主任安排著抬了張課桌過來。

跑道周圍已經用石灰線劃出了一個個扇塊,大家找到自己班級的位置,在那邊排著坐了下來。

全校停課三天,沒有各科課程也沒有作業,這樣自由的日子實在千載難逢。

不過,班主任怕大家一下把功課全拋開了,還是讓大家都帶著課本,說沒有比賽的時候就看會書。

舉行過開幕式,參加百米短跑預賽的同學就到場地上集合了。班裏幾個同學也紛紛過去,幾個同學在後麵跟著,手裏拿著茶杯、毛巾,給他們做後勤服務,班裏那些板凳上一下空出了好些座位。

百米比賽的起點就在他們這個班不遠,百覓蹬在板凳上往那邊看著,那邊的運動員都穿著背心和短跑褲,背後掛著號碼布,個個肌肉健壯,體力與自己“不啻倍也”,有的腳上還穿了釘鞋,躍躍欲試的站在跑道上跳著做準備活動。

百覓看著那幾個人,突然在其中發現了王升,穿了一身藍色的帶網眼的背心短褲,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那身衣服映襯著著,他皮膚上看著白皙的挺好看的。

百覓一下明白到那種角逐是多麼激烈,心想幸虧班主任勸自己退下來了,不然自己上去,跑上一段一定是落在後麵追著他們跑,半點也跟不上。

過了一會,參加比賽的幾個選手在起跑線上一字排開,間隔著蹲了下來——第一組比賽開始了。裁判老師喊了句“各就各位,預備——”,“砰”地把發令槍放響了,幾名選手從半蹲一下彈起來轉為奔跑的姿態,互不相讓地向前衝著,跑道旁邊同學們一片呐喊聲,他們在呐喊中飛快地跑到終點那邊去了。

記錄下各個成績,終點那邊往這邊打了個旗語,裁判老師看到,指揮著第二組上去,在跑道上依次站開了。

發令槍又響了,同學們又呐喊起來,這一組裏麵有王升,百覓看著他一直在最前麵跑著,領先了後麵兩個好幾步遠。他比那些人大二三歲呢,那些人怎麼跑得過他,這點百覓是知道的。

又賽了幾組,預賽結束了,裁判老師讓幾個學生推著那隻小木箱和發令煙屏換到另一個大家都鼓掌為他喝彩。

200米、400米、800米這些預賽接著進行著,跑道上不時傳來發令槍的響聲,有運動員跑過來,經過班級這裏,大家紛紛從板凳上站起來,齊聲喊著:“加油!加油!加油!!”

百覓跟著喊了幾陣,漸漸地沒力氣了,也不那麼賣力地喊了。

到了10:30左右,徑賽場上的幾個項目進行完了,跑道上靜了下來。班裏的同學也紛紛回來了,板凳上一下又坐滿了。班主任站起來說,大家抓緊時間學習一會兒。

大家聽了,立刻安靜下來,都翻開課本,低下頭看起書來。

不一會兒,田賽場上有項目又開始了,班主任帶著幾個同學離開了。

百覓轉身往後麵看著,尺尺那邊有幾個座位空著,老師也離開了,於是偷偷地過去,挨著跟尺尺坐到了一塊。

尺尺拿著一本英語課本,放在膝蓋上看著,大家訂的那盒教學磁帶前幾天發下來了,每篇課文反複的有三遍錄音,柳尺尺用那隻錄音機放了聽著,一邊對照著看著課文,發覺百覓過來,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出聲。

百覓看著尺尺在用功,沒有說話,拿著帶來的那本曆史課本,在旁邊低頭看了起來。

兩人雖然都是身體健康的孩子,不過卻沒有運動賽場上那份拚搏的力量,沒有辦法給班級贏得榮譽,隻能來這兒助助陣,喊喊加油了。現在挨這麼近坐著,默默地在用功,那陣親密的感覺,象兩人身上像通著電似的。

過了一會,出了會太陽,天熱了起來,尺尺摘了耳機,把校服上衣脫了下來。

她裏麵穿了一件嫩黃色的毛衣,毛線細細的,上麵有許多象絲絨一樣東西,長長的。百覓看著,感覺到她身上散發著的一種氣息——一種很美妙的氣息。

尺尺往百覓曆史課本上看著,問他說:

“你都看會了嗎?”

“嗯,差不多了。”百覓說。

“那我給你提問?”柳尺尺挑戰著說。

“好吧。”百覓答應著,把課本拿給尺尺。

尺尺把錄音機和英語課本交給他拿著,自己端著那本曆史課本,看著上麵的內容,故意漏下一些地方給他提問,多少多少年發生了什麼事情,多少年做了什麼事情的人是誰,西周時發生的那一件事有什麼意義?這麼問著百覓。

這些百覓已經熟記了下來,尺尺的問題,他都準確地回答了上來。

柳尺尺感覺翁百覓的記憶力太好了,那麼多東西,他幾乎每一樣都能記下來,自己多半都記不住。

到了11:40,安排在中午的比賽項目都進行完了,主席台上通知說,現在提前放學,大家回家吃飯,下午運動會照常進行。

板凳往教室送了下午回來還要再搬下來,大家都不願上樓去送,看著其他班級都沒有搬著板凳離開的,百覓他們也集體把板凳留在了操場上。

不過,百覓怕回來板凳被人拿亂了,往附近找了找,撿到了半隻粉筆,回來把尺尺和自己的板凳都翻過來,在板登板背麵寫上了名字。——東西要做上記號,以便丟了找回來,這是他小時候在小村子裏成長時留下的經驗——幾個同學看著百覓這麼做,問他要了剩下的粉筆,往自己板凳上簽了名。

路上有好多同學一起走,百覓和尺尺不喜歡他們跟著前後的起哄,還是分開回家了。

吃了午飯,百覓沒有在家看電視,喝了杯水直接又回了學校。

這次百覓把錄音機也帶來了,那些錄音機賣完後,百覓回家並沒有拆新的來用,把另一台工程機用上了。這樣他和尺尺用的,是最早設計生產出來的兩台機子。

另外,這款機子千鈞往外地分銷了幾批,現在還在生產,銷量還不錯。

百覓去了趟教室,換了英語課本,又去了操場上。

板凳還是全都放在那兒,好幾個同學已經來了,百覓翻過自己的板凳看著,簽名還在那兒,放心地坐了下來。

柳尺尺還沒有來,百覓和幾個男生高興地談論著。

過了一陣,大家差不多來齊了,柳尺尺從操場大門那邊過來了。

這時,班主任走到了班裏,叫了三個同學跟她過去。

不一會兒,三個人搬了三紙箱健力寶回來,放在前麵桌子上,撕開了往每位同學手裏分著。

其他班級陸續地也去人搬了來,在班裏發著,這是學校統一購買的,大家每人一罐。

這種易拉罐裝的甜橙味汽水,是現在最負盛名的一種飲料,街上一碗炸醬麵的價格是1.50元,一碗餛飩的價格也是1.50元,它的價格卻是2.50元。富裕的家庭過年過節家裏會有一些,大家平常都是買5角錢一瓶的汽水,不舍得買這個喝。

所以,班裏有幾個家境不寬裕的同學甚至對它很珍視,不舍得立即打開喝。

比賽又開始了,上午舉行的那些預賽,下午要進行決賽了。

百覓跟著同學們又熱烈地喊起了加油。

喊了一陣,百覓要去廁所,於是把錄音機和課本交給旁邊一個同學幫忙拿著,往西南角上的廁所去了。

撒了泡尿,百覓低頭係著褲子,一邊走了出來。走到門口,王升忽然往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興奮地告訴他說:

“你帽子哥以前在這裏,我哪年都拿不上第一名,今年冠軍終於是我的了!”

說完沾沾自喜昂著頭,他剛剛拿下了今年全校百米短跑的冠軍。

“是麼,我也報名跑這個的,最後老師沒讓我跑。”百覓告訴他說。

“哈哈,你上去肯定跑倒數第一。”王升笑著告訴他說,說完進廁所裏麵去了。

百覓看他進去了,穿過操場往回走,走到田賽場地那裏,看著小沙坑那邊圍了好多人,於是走過去看著。

這裏是比賽跳遠的,一個體育生進行了一次三級跳遠,一躍一躍的,最後幾乎跳到了沙坑另一頭,那個動作真有點誇張。

往下又進行了幾個,有的跳得很差勁的,隻剛剛進了沙坑。

百覓看了一陣,看著不遠處在進行跳高比賽,又往那邊去看。

那邊一個女生助跑起來,到了跳竿那裏側了下身子,兩條腿一上一下抬動著,一下躍過了跳杆。

百覓一下想起了雲雲,雲雲那年在學校跳高的時候,也是這個動作,百覓忽然有點想念她。

暑假的時候五姑媽也想讓雲雲來西苑上學的,可雲雲不願意來,最後還是上了她們那邊鎮上一所中學。聽奶奶前幾天從五姑家裏回來說,雲雲也是每天騎著自行車去上學,一天兩個來回,可是她那邊從學校到家裏有一段是土路,下了雨就全是泥,自行車有時候在上麵推不動,有一次四姑媽拿扁擔跟她抬了回來。

百覓覺得,雲雲比自己還是苦多了,雖然自己路子遠了一點。

主席台上在播放著幾首進行曲的旋律,忽爾嘹亮激昂,忽爾又低沉平緩,帶著不太能領略的情緒,在陰茫茫的空氣中飄蕩著,給了他一些說不清的感受。

這幾天尺尺的專業課也停掉了,下午也不去畫室,整個下午都坐在那裏和百覓一起看比賽,百覓放學也不用去畫室樓下等她了。

到了5點,安排的比賽全部進行完了,板凳沒法留下操場上露天過夜,大家隻好又搬著,經過擁擠的樓梯送回了教室。

路上好多同學,百覓和尺尺沒有在一塊走,還是分頭回了家。

18

第二天早上,上完晨讀課,大家又搬了板凳,拿了課本,還是抬了張課桌,到操場上去了。

運動場上的氣氛顯得比昨天熟悉了好多,比賽還是按照既定的安排進行著。

幾組比賽進行過,主席台上播報著一些加油稿:

“廣闊的綠茵場,是為你們搭建的舞台。張揚吧,年輕的心,我們將為你永遠喝彩!初二3班來稿。”

“泰戈爾在詩中說,天空沒有翅膀的影子,但我已飛過;艾青對朋友說,也許有人到達不了彼岸,但我們共同擁有大海。——也許你們沒有顯赫的成績,但運動場上留下了你們的足跡。也許你們沒有獎品,但我們心中留下了你們拚搏的身影。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迎接這一刹那,所有的拚搏都是為了這一聲令下。初三6班來稿。”

尺尺是文娛委員,班主任安排她收集班裏的稿子,往主席台上送,播出的會算進班級量化分。

尺尺拿了稿紙往班裏發著,鼓勵著大家都寫一寫。

“看!那一麵麵迎風飄舞的彩旗,是一朵朵盛開的鮮花;聽!那一陣陣驚天動地的歡呼,是回響在耳邊勝利的風聲。運動場上的你們,是勝利的標誌;運動場上的你們,是青春的讚歎。初一1班全體同學祝願本次運動會在‘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號召下圓滿成功!”

主席台上又播出了這麼一條稿子。

百覓聽著,很羨慕那些句子,很想自出機杼地寫一條出來,在那邊琢磨了起來。

過了一陣,尺尺收集到幾份,拿著去交給主席台那邊的老師了。

今天比賽的是長跑、鉛球一類的項目,班裏後邊的板凳幾乎全空了出來。紀律也鬆弛下來,鄰班有一堆男生,湊在後麵熱鬧地聊起天來,並不斷有人搬著板凳加入進去。

這邊,百覓學習成績雖然好,可寫那種簡短的加油稿,卻不怎麼能寫出來。想了半天,隻寫作文似的寫出了三句話:

“紅旗在遠處飄揚,

操場上劃著白線,

運動員們在上麵跑得多麼精彩!”

尺尺送了稿子回來,又問著大家有沒有寫好的。百覓對著那張稿子,再想也想不出什麼句子,隻好往最後加上一句“初一5班祝願本次運動會順利進行!”這麼交給了尺尺。

尺尺接過來,看著百覓寫的,撲嗤笑了出來,拿著給蕭潺看。

蕭潺看了,立刻宣傳起來,拿著給其他同學看。

同學們看著百覓寫的那幾個磕磕巴巴的句子,都嘲戲著大笑起來。

百覓本來有點喜沾沾的,讓同學們一笑,一下又覺得挺糗的。不過他也沒有怪蕭潺,自己就那個語文水平,並且已經很努力了。

其實,那些加油稿,多數是孩子們從別的書上抄來的,有一些則是老師的捉刀,十二三歲那種幼稚可笑的腦筋,寫出精妙的句子實屬罕見。如果真寫得出來,簡直就可以稱作是駱賓王轉世了,又何況是在每天隻照著語文課本朗誦、填空、造句,古今中外的文學著作都被列為課外書的這種狹窄、片麵的教育之下,出現這樣創作幾乎是不可能。

尺尺把百覓的稿子也交上去了,結果是可想而知,——石沉大海,一點音訊也沒有。

下午的時候,尺尺送了趟稿子回來,這時一些參加比賽的同學和跟著幫忙的同學回來了,各自到板凳上坐著,班裏漸漸坐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