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隊的說:“我們也沒辦法。而且剛才說的還是理想狀態下,如果凶手之前真是仔細處理過,再加上過了這麼長時間,那證據很可能是會滅失的。薛大隊長,咱們也要尊重偵查規律啊。”
在院子裏,薛隊抽了半天煙,一直在沉思。我在他邊兒上也無所適從,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躊躇。也是,離案發已經一個月之久,如果真的找不到能指認耿栓夫婦焚屍的證據,那這件案子可能真要爛尾了。
忽然薛隊問我:“孫小聖,要是你毀屍滅跡,就在剛才那間廚房,你會怎麼做?”我想了想,說:“這您可就不能問我了,我有反偵查意識,當然要比他們高明。”“廢話,你當他們比你傻?要是還不如你,那也不會瞞天過海一個月!”我一想,也是。要是我,還真不一定具備那兩口子的心理素質呢。唉,還是年輕啊。
我帶他進到廚房裏,四處比畫著說:“如果是在這間屋子裏焚屍,我肯定先把屋子裏能挪的東西都挪出去——怕沾上痕跡。像這煤氣罐、鍋碗瓢盆、炒勺蒸鍋什麼的,反正搬著也不費勁,當然是轉移得越遠越好。”
“然後呢?”
“然後再把地麵、牆麵都弄濕——總不能把整個房子點著啊。那就得不償失了。”
“再然後呢?”
“再然後……要是我,接下來就行動了。能挪走的都挪走了,還能有什麼措施?無非就是把那些挪不走的東西粉刷一遍,比如牆麵、門板、灶台啊。地磚肯定是有焚燒過的汙跡的,直接全部掏走。於是這間屋子就成了現在這樣了。”
“能搬走的都搬走……”薛隊沉吟著,四處觀察。
“隊長你看那兒!”我眼睛一亮,指著頭頂的一個排風扇。那風扇估計許久不轉,扇葉的形狀已經有些模糊,還結了一些蜘蛛網。毫無形狀的光柱從縫隙中透出來,打在這間幽暗的小屋裏。
薛隊馬上明白了,從院子裏搬來一隻梯子,飛快爬了上去仔細觀察。
然後他扭頭居高臨下地對我說:“扇葉上的油汙很厚!而且看上去已經好多天不使用了!”他跳下來,叫著正在院子裏歇著的幾個技術員:“你們進來看看。能不能把這扇葉上的油汙提取下來一些,看看是不是屍體燃燒後粘在上麵的油脂!”
技術員在身後忙著,我和薛隊先回了隊裏。耿栓和陳喜鳳好像已經商量好,兩個人雖然沒有關在一間訊問室,但都在大吵大鬧,內容全是非法拘禁、要打官司告警察之類的話。廖潔說他們倆全都不簽傳喚證,連隨身物品檢查登記表也不簽。耿栓更是用腦袋撞牆,蘇玉甫無奈隻能強行給他戴上了頭盔。宋琦氣得在樓道裏邊抽煙邊大罵著。
我們輪流交換著看著這倆活寶。耿栓和陳喜鳳折騰了三四個鍾頭,不做筆錄,也不吃不喝,大有和我們死磕到底的陣勢。薛隊說:“做筆錄、辦手續是次要,一定不要讓這兩個人自殘。上次就有一個賣淫的女人在刑偵支隊撞了牆,為此老謝做了一下午檢查呢。”
我們瞪著眼睛看了半天,技術隊那邊終於有人遞來了話:經初步化驗,耿栓家排風扇上的油汙成分,和人類皮膚焚燒後形成的油脂很相似!相信再進行進一步化驗和推算,肯定能形成證據。
我們興衝衝地衝進訊問室,跟陳喜鳳說:“別裝了,老太太。就算你把整個廚房都拆了,也不會想到把排風扇的扇葉扔掉吧?上麵化驗出人的油脂了你怎麼說?”
陳喜鳳一愣,反應半天,忽然大哭出來。
“你們這是要我們的老命啊!不是我們……是我一個人,跟老耿沒關係,都是我一個人幹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失手,我……我沒想到那丫頭的腦殼那麼脆!”
“你沒想到的事兒多了!你能想到的,就是用最殘忍的手法,把屍體毀掉。更令人發指的是,你們還在死者下身插進個木棒,你簡直太變態了!”
陳喜鳳的情緒完全崩潰,號啕大哭了半天,終於肯配合做筆錄了。依她所述,跟之前薛隊分析的大同小異。他們把程月的屍體慌慌張張地運回家後,在地窖裏放了一夜都不知如何處理。耿栓提議趕緊找個地方埋了,但又想到附近經常動工,保不齊會被挖出來,到時候公安順藤摸瓜,肯定會查到他們。後來老兩口兒合計著不行就碎屍,但誰也沒那個魄力,尤其是陳喜鳳,拿起刀來怎麼也剁不下去,躊躇了半天嚇得幾近精神失常。後來還是耿栓找出了幾年前從工廠車間順出來的半桶煤油,澆在屍體上麵,一燒了之。
燒之前陳喜鳳出了個主意,說既然要毀屍滅跡,還不如順手來個轉移視線。如果在屍體下體插上木棒,會讓警方誤以為是男性凶手變態作案,於是剁了半截兒墩布把兒,用水浸透,保證不會被完全燃盡,然後插到屍體下身。就這樣,一天前還活生生的程月就被付之一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