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宇可謂用心良苦。他思維發散,喜歡敲邊鼓,講話的方式有點跳躍,又習慣留有餘地。苦的是一根腸子通到屁眼的雷鈞,他能聽明白道理,卻很難理清邏輯。
“凡事都有個過程,你要學會適應環境,而不能一味強求別人去迎合你。我知道,以你的性子,有點難為你了!這就是部隊,要把鈍刀磨成利刃,也要把刺頭磨平磨圓。鋒芒畢露的地方應該是戰場,棱角對的應該是敵人而不是自己的同誌!有一天當你能坦然麵對挫折,學會冷靜思考時,你才會前途無量。”徐清宇語重心長地繼續說道。
“謝謝。”雷鈞挺直胸膛,聲若蚊蠅。
徐清宇抬腕看了看表,說道:“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這件事情,我希望你能自己處理好。隻要你認定是有意義的事,就嚐試去幹,一定要相信同誌、相信戰友。想辦成一件事,方法有千百種,就看你的能力了!還有一個勸告,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不管什麼樣的結果,都不要怨天尤人!”
送走師長,雷鈞獨自坐在會議室裏陷入了沉思。無論是師長的一席話,還是他即將要麵對的眼前的這件事,對他來說都是個難題,需要慢慢去消化。
師長和雷鈞關上門一談就是近兩個小時,這讓胡忠慶有點惶然。這段時間,他一直枯坐在值班室裏,靜候師長召喚。他想不通,師長為何誰都不找,獨獨找他聊?難道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在?這個桀驁不馴的年輕人會向師長反映什麼問題呢?
聽到會議室的門響,胡忠慶趕緊從值班室裏衝了出來,緊跟在徐清宇的身後,試探性地問道:“師長,其他幾個幹部我都通知了……”
徐清宇匆匆下樓,頭也不回地舉手過頭,冷冰冰地說道:“我晚上還有個會,等到你們馬鈴薯長芽了我再來看看!”
“晚飯都準備好了,您看是不是吃了再走?”胡忠慶仍不甘心。
徐清宇已走出營房,停下腳步,想說點什麼,想想又抬腳往前走。胡忠慶頓覺無趣,緊趕幾步,上前拉開車門。
徐清宇關上車門,搖開窗戶對站在外麵的胡忠慶說道:“工作要一步一步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光靠嘴巴吹是不行的!開弓沒有回頭箭,我等著看你這個項目的成績單!”
大年三十一早,胡忠慶喜氣洋洋地領著老婆孩子進了農場。這個春節,他早就放言要留守農場,帶著家屬和官兵一起過年。和他一起留守的幹部還有熊得聰、周永鑫和雷鈞。
胡忠慶那七八歲的兒子,肉嘟嘟的,車子還沒停穩,小孩子就呼嘯著躥了下來,像隻小獸一樣,一邊驚呼,一邊滿地飛奔。
胡忠慶的老婆身材高挑,看起來一點兒不像步入中年的婦人。一頭精致的波浪長發,下擺過膝的水紅色呢子大衣再配一雙黑色的深筒皮靴,走起路來嫋嫋娜娜、風情萬種。夫妻倆站一起,一紅一綠,相得益彰,讓人如沐春風,好不羨慕。
熊得聰看上去比胡忠慶還要興奮,他對胡夫人並不陌生,整個農場隻有他和少數幾個當年參加了胡忠慶婚禮的人見過她。而他算是胡家的常客了,每年都會去蹭上幾頓飯。見到兩人,熊得聰忙不迭地迎上前去,盯著胡夫人笑逐顏開,打趣道:“哎喲!這是誰啊?天下掉下來的吧?呀呀呀!看我這眼神,原來是嫂子!我還以為老胡在路上撿了個新媳婦!”
胡夫人粉臉飛紅,俏目含嗔。
“嫂子這是從哪裏來?”熊得聰不依不饒。
胡忠慶故意板起臉,答道:“熊得聰,你小子當我不存在是吧?有你這麼明目張膽搭訕的嗎?”
“得!”熊得聰笑道,“嫂子你看見了吧?這就是你男人,對老婆溫柔體貼,對同誌毫不留情!”
胡夫人捂著嘴笑,一旁的雷鈞和周永鑫也忍俊不禁,開懷大笑起來。
都說一個男人的品位如何,看看他選擇的女人就知道了。一嫂的到來,讓農場的兵們對心目中形象並不偉岸的胡忠慶,瞬間多了幾分好感。雷鈞亦是如此,看著這一家子溫馨的場麵,心裏暖暖的,早將這幾日來的煩悶丟在了腦後。
胡忠慶興致大好,一家人和兵們吃過年夜飯,又把留守的三個幹部請到了自己的房間。幾個人的話題一下子引到雷鈞身上,周永鑫說:“小雷真是個怪人,兩個春節都不回家,這一年多累積了幾十天的假期,你小子打算什麼時候休啊?”
雷鈞一臉尷尬,瞄了一眼熊得聰,這夥計正悠然自得地剝著花生。
胡忠慶答道:“小雷同誌舍小家為大家。年輕人都是這樣,沒什麼家的概念,等到結婚生子了,才會戀家。父母身體還好吧?多給家裏打打電話,等到開春了,回家走一趟,路也不遠嘛!”
“他們身體都很好。”雷鈞有點緊張,很想馬上轉移話題。其實他不知道,胡忠慶早就對他的身世心存懷疑,前幾天師長隻找他談話,更加深了他的懷疑。
這夥計還刻意翻出了雷鈞帶到農場的一份個人檔案。可惜他有點失望,家庭成員一欄裏,留的是雷嘯天一個鮮為人知的名字“雷小田”,這是他的原名,參軍後才改名為雷嘯天。而劉雅琪的名字,估計整個D師除了徐清宇外,都無人知曉。
胡忠慶見雷鈞興致不高,轉而說道:“小雷啊,你上次講的掃盲班的事情,我考慮了很久,並且征求了師領導的意見。”